第543話 某個男人的故事

以加莱斯特王国北方一带为直辖地的大圣教。

现在，王国和这一大宗教在新的意义上谋求统一。

失去王都的王国需要大圣教的后盾，没有国家权威的大圣教总在不断追求自己的依附对象。

由于女王菲洛斯领导的新王国外部压力的出现，两者的意图才显得完全一致。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大贵族奥利维亚·贝尔奇。

贝尔奇家这个家族不仅在加赖斯特王国之中，而且在大圣教里也有相近的地位。最适合安排在两者之间。

说到协调角色，谈判角色就很容易理解了。

因此，加强贝尔奇家族权势的最重要因素是，独生女奥利维亚是圣女阿琉珥娜的旧友。至今圣女称之为朋友的，只有奥利维亚一人。

在阿琉珥娜的私人房间里，奥利维亚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你说的话，不通过我也没什么问题吧？」

奥利维亚罕见地毫无保留地这么说话。与其说是贵族，不如说是向朋友倾诉的亲切感。

「安啦，也不是那么回事。顺序这东西很重要。硬是绕开，必定会产生摩擦的」

圣女阿琉珥娜在奥利维亚面前脱下鞋子，靠在沙发上。

说是不拘礼节，听起来好听，但也要有个度。

奥维利亚对她的话轻轻点了点头，开口说。

「明白了。那么我建议阿米莱兹陛下出兵。名义上是讨伐伪君......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名义了吧」

旧王国和新王国，已经是只能互相冲突的关係了。

不过是或早或晚而已。刀剑相向的合适动机有很多。只要是阿琉珥娜所希望的就足够了。

听了奥利维亚的话，阿琉珥娜显露出苦笑。自己下令发动战争，而她却表现出少女般的天真。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圣女吗？上修道院的时候感觉不是这样的。

「......喂，阿琉珥娜。你觉得能赢吗? 这场战争」

「当然，无法取胜的战争就不会打了」

轻轻微笑的阿琉珥娜，让奥利维亚目眩。她成为圣女的意义也明白了。那嘴里说出的话不会引起任何疑心。

要只是一介信徒的话，肯定确信胜利。

不过由于奥利维亚和阿琉珥娜更为亲近。没法坦率地领会这番话。

奥利维亚是个现实的女人。也是能够客观地看待自己现状的女人。新王国和旧王国方面，现在哪一方更有气势，了解得非常通透。

杀死龙和魔人，拥戴新女王的新王国正处于巅峰期。不对，或许今后会继续往上爬。

而说起另一方我们这边，则是彻底的失败。失去王都大部分的领土，有的仅仅是名义和军队。虽说坐拥众多英雄，可敌人也一样。

数量是超过，而胜败还岌岌可危。这就是奥利维亚做出的现实性判断。

要说还有胜算的话，也就仅仅是我们拥有圣女这一点了吧。

似乎注意到了奥利维亚严峻的眼神，阿琉珥娜用浑浊的声色说道。

「没关係哟。小时候啊，不管是吵架还是别的什么，路基斯从来没有赢过我。这一次，我也会赢的」

「对......对不起，阿琉珥娜。再说一遍」

「路基斯从来没赢过我」

倒进喉咙的红茶快要倒流了。阿琉珥娜直白的话更让人害怕。

提起路基斯，在大圣教，加莱斯特王国里，已经无人不晓了。

大恶。大逆之人。反英雄路基斯。连龙都杀不死的人。

不管是对大圣教还是对加莱斯特王国来说，都无疑是大敌。他的首级标上了众多领土。

以阿米莱兹王恢複实权为前提的话，只要杀了他，就可以轻鬆坐拥公爵封地。

这个可憎的敌人名字，阿琉珥娜热情洋溢地呼唤出来。

「啊，还没告诉过你吧。我和路基斯是在同一间孤儿院里长大的。是一起铭誓将来的关係」

「诶，什.....」

没词了。

此时此刻开玩笑一笑置之，那该有多轻鬆啊。可阿琉珥娜完全没有这个样子。甚至还对奥利维亚的反应感到有趣。

大圣教的圣女和敌对势力的实质顶点有着深厚关係，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出去。知晓本身就很危险。

咽了一大口唾沫，奥利维亚问道。

「那，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就你一个人，奥利维亚。不介意吧？」

果然不出奥利维亚所料。

阿琉珥娜不是偶然说漏嘴的。是故意暴露与路基斯的关係的。

奥利维亚开始察觉到如今的状况有危机感了，前面是迷茫交错。

罢了，这么说是要决定态度了。

没有惊讶不已的时间。阿琉珥娜的黄金眼正凝视着奥利维亚。

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如果不这样做，奥利维亚确信自己就会死。

「......事到如今，你的友人就此打住，不要去想了。不管怎样，希望告诉我，路基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深吸一口气，奥利维亚在阿琉珥娜旁边坐下。阿琉珥娜脸上依然带着年龄相仿的天真表情。

◇◆◇◆

路基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奥利维亚的这个问题，阿琉珥娜不由自主地向内心提问。

这么一说，在你看来是怎么样的？

『——没什么好说的。他杀了魔人，杀死了龙。但那也，快撑不住了。他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勇者』

声音的主人是神灵阿尔蒂娅。与圣女同体的那位。超越人类和魔的东西。

神像在犹豫不决，却又像在莫名害怕，兴緻寥寥地说道。

最后，撑不住是什意思。

这么一问，阿尔蒂娅过了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那声音里，隐含着感情。最近，阿琉珥娜觉得这样的机会增加了。说不定，这就是开始与自己同化的证明。

『——某个男人的故事了，阿琉珥娜。我过去走过的旅途。其他人和同行者都说我是核心，但那是错误的。那个男人才是一切的开始，一切的核心』

阿尔蒂娅怀念地说道。自己的记忆，就好像与阿琉珥娜融合在了一起。

在遥远的过去，男人说。

「笨蛋！为什么要放弃！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世界将会充满欢乐！」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在这个魔性依旧是大地的霸者，人类等只是他们的家畜和食物的时代。男人用毫不怀疑的眼神如此宣示。

每个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为了不被卷进去，离他而去。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然而他相信别人。

「我绝对不会输，也不会逃避环境! 活下去吧! 活下去不是痛苦，活下去不是憎恨！」

不久，被男人的话所吸引的人开始涌现。

一个只知道咒天怨地的盗贼。

一个满是疑心的赤铜。

还有一个不懂得爱的女孩。

在毫无间断的旅途中，事情总是以他为核心在行动。

那一定是因为他不知道反省自己。豁出自己的身体，假装不知道疼痛和伤口，捨身向前突击。以平时的他那无法想像的热情。对他，谁都无法置之不理。

男人一遍又一遍地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不放弃。

在男人的身边，诞生了好几位英雄，勇者。毫无疑问，他对于人们，乃至对于女孩来说就是希望。即便女孩以其才智被说成伟大，但女孩相信男人才是伟大的。

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就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然而在不可能的坚壁面前倒塌的，却是男人的肉体，真讽刺。

男人既不是英雄也不是勇者。灵魂是平庸的，肉体没有一处不是人类。

人类的身体本来就无法一直前行。

偶尔会停下来休息一下，这样才能得到前进的能量。

抛弃睡觉时间和休息的时间继续前进，这是一种恶习，而不是美德。

压抑着痛苦喘息的肉体就这么向前走，这是一种疯狂，而不是勇气。

男人一定知道这一点。所以作为人类的最后一刻这么说。

「这样就可以了。我死得其所，接下来还要有人完成我的角色！我直到最后都很幸福。能一直陪在你们身边直到最后！」

一定就是那个时候。不懂得爱的女孩懂得了爱，祈愿拯救男人。所以，此时此刻两人依然没有消失，只是为了互相救助而挣扎着。即便那条路，有决定性的交错分歧。

『——最终，路基斯这个人也跟那个男人没什么区别。不知停止，认为不断前进就是义务。到头来，迟早是破碎的命运。好吧。破碎过一次了』

阿尔蒂娅在说什么。阿琉珥娜不知道。破碎，又是什么意思？

在追问这个问题之前，阿尔蒂娅继续说道。

『所以——果然他还是只能一个人绝望地死去。再也不会发生奇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