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話 終結的開始

魔割据的时代宣告遥远过去的终结。

统治并被信仰的魔王，魔神之类被贬为魔人，由三柱之神掌控着。

然而不久后，被认为悠久的三神时代也宣告终结，成为唯一之神的时代。

——时代之名『支配』

在唯一神阿尔蒂乌斯之下，所有的魔都被统治着。即使看起来没有意志的群体，魔作为群体里的一个。也绝不会越过她意图里的一分。

在一个意志之下。魔蹂躏人类，量产悲剧，孕育绝望。

魔即人类的大敌，是人类的捕食者。其一切，都比人类优越。

——然而，人类并非无能为力。在超越了难耐的时代，难耐的悠久，可以说是对抗魔的机构，三者诞生了。

人王。符合者仅有最初的人王梅迪克。彙集人类，率领人类，以人类为个体的人。

大英雄。符合者，阿尔蒂娅，赫尔特·斯坦利。超越人类，压倒人类，灼烧人类的人。

然后，最后。

为人类所爱，为人类所认可，人类希望的人——勇者。

在梅德劳特堡的外墙上，理查德·帕米利斯就在那里。

死雪拍打着脸颊，喝乾了一个酒瓶。扔掉瓶子，看着左腕。趟过了众多战役和战斗，粗糙的指头压在掌中。

可是，皱纹更为明显。理查德紧紧抱住失去的右臂，闭上了眼睛。

想想。

——老了。太过了。

不知从何时起，被称为「雷击」的剑戟不能打了。

不知从何时起，黑剑的光辉失去了。

不知从何时起，脑海中浮现出接下来该託付的念头。

理查德的鼎盛时期在二十多年前就过去了。然后，最后连隐藏自己的衰老都做不到。

右臂被魔人夺走就是证据。

「理查德将军，打扰一下」

「怎么了？杀掉六万敌军的手段準备好了吗？」

「哈哈哈。是的，那些酒现在正运过来。要能给我一桶，还可以上前线呢」

「哈。胡说八道！」

新上任副官的老军人比西亚，原本是理查德的部下。知道脾性，手段花招更是熟透了。

比西亚只说一句「手段安排妥当了」，然后难以启齿似的皱纹更深了。

「......啊，关于将军的孙女」

「什么孙女——内马尔吗？让她回王都了」

「不回去，阁下」

回答的不是比西亚，而是内马尔本人。她正好从理查德视野死角的地方，勇敢地迈出一步。

比西亚一副苦瓜脸。大概是为了看準时机而藏起来的吧。

现在的内马尔由于被剥夺了军籍，并没有穿着军装。只穿上朴素装饰的礼服，在这个场合尤其突出她的存在。编成三条辫子的长髮突然倾斜。

「——非常抱歉。阁下。请允许我再次加入战列。我早已不再是一个在王都过着贵族生活的女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生存，只有在这里才能被认可的人」

语气很强硬。毅然决然，跟这种表现非常相配。

但是理查德连看都没看一眼。

「回去。这是命令。要想加入战斗，那就服从命令，内马尔。只有在战场上才能生存，这是最无聊的误解。你在战场越长，就越会被这种想法所感染」

「......那么，请以抗命之罪将我斩首」

「内马尔！」

这就是内马尔如此坚定的态度。比原先的尺度更大。低着头，含着泪水说道。

不，已经接近吶喊了。

「——啧。为什么，为什么！阁下不是叫我好好看着吗！这是最后一次了！是因为我违抗了那个男人吗。还是要说有我在，就赢不了吗！」

有感性的一面，却能冷静指挥的那个副官姿态不在那里了。

让泪水随随便便散出来，就像一个哭闹孩子的内马尔说道。她内心的感情堤坝，不知还能撑多久。

不，只有在那仅有的一个认可自己的人面前，她才会变得比任何人都坦率。

「喂喂......你啊」

理查德叹了口气，终于看着内马尔。

站在正前方，直接将——左臂冲击她的心窝。打击身体的沉闷声响起。

剎那间，内马尔呜咽着失去了意识。理查德一只胳膊搂住她那憔悴的身体。

「——不管你在不在，都赢不了这场战争。你也好，路基斯那家伙也罢，都无法改变」

敌人六万。这边三千。连制定对策的空间都没有。和当初的设想完全不同。

周围山丘的突袭战术，夜袭，截粮道的火攻。必要的事情，能做的都做了。对付种种将军，都是有意义的。

然而，在瓦莱莉·布莱托内斯看来，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不是没有效果。是没有意义。无论受到多大的伤害，那位英雄一定会攻陷堡垒。这是既定事实。

因此，就将成为主战力量的大部分人都转到奥林安平原一侧。

路基斯离开堡垒已经两天了。瓦莱莉明天就会来。带着六万大军。

「比西亚怎么办？要逃吗？」

「......果然。年纪大了。耳朵都变差了」

「哈！耳朵碍事得好，帮大忙了」

理查德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内马尔的身体交给了比西亚。

「既然已经把酒运进来了，就不能留在堡垒里。没时间送回王都了......寄存在附近的村子里吧。这家伙不是军人什么的。只是一个迷途的乡下贵族」

「果然战鬼，对孙女还是不擅长啊」

鼻子哼了一声，理查德眯起眼睛。想来这一定是最后一次看着内马尔的脸了吧。

◇◆◇◆

魔眼兽多哈苏拉，在作为奥利安平原方面军先遣队的主队前打了个哈欠。

这只蓝发双角的猛兽，好像有着烦恼事。

即，究竟就这么跟着路基斯走好不好呢。

应该服从戒指的持有者是路基斯，和精灵女王艾尔蒂斯。既然两人是同一阵营的，多哈苏拉就不得不听人类的。

可一想到这真的是阿尔蒂娅所希望的情况吗，就会产生疑问。路基斯成为人类的英雄，纹章教势力不断扩大的现状，对她来说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要看别处。没有閑工夫浪费时间了」

咔嚓咔嚓声，用钢铁包裹身体的佣兵说。

人类之身披上不易使用的全身铠和长战斧。薇斯塔利努·盖里亚自然地穿着它走在前面。

「讨厌，讨厌，太麻烦了。首先，大小姐也太过镇定了吧。想起来还曾一度互取性命的关係吧」

「常有的事。对佣兵来说，昨天的敌人是今天的朋友，今天的朋友是明天的敌人，常有的事。魔兽会在意那种事吗？」

对多哈苏拉来说是绝对不愿相信的事。

受制于契约的多哈苏拉，敌我双方始终是明确的。单凭金钱就可以成为敌人，或成为朋友，战争就会经常发生。

「从魔兽的角度来看应该是那样的。我们这些佣兵只听命于金钱和信义。这当真不是一个正经人的职业。但是。正因为是不值得信任的我们，才要忠于信义。追随多出一枚金币的一方。这就是佣兵」

「......那么，当大圣教有很多金币的时候，大小姐会跟随那边吗？」

「那不可能的。只会跟在指挥官大人一方」

这是第一次跟比魔兽更不会说话的人说话。

大概是将多哈苏拉内心深处的动摇看在眼里。薇斯塔利努在钢铁下笑着说。

「信义也有很多种。即，追随胜利一方」

「......那么，大圣教有很多金币之上还有胜算时，会跟随那边吗？」

「那不可能的。只会跟在指挥官大人一方」

默默地，多哈苏拉在心里决定下来。

薇斯塔利努的信义，是信不过的。没意识到自己已破产的破产者，是最不能接近的存在。

一边与薇斯塔利努保持距离，一边向前望去。虽然很麻烦，但觉得那样还有几分健康。

离开堡垒已经两天了。正如计算中的那样。

——突破天际的异样。与曾经称霸天空的天城相近的质量。要塞巨兽泽布利利斯。

多哈苏拉不禁仰望天空。究竟，那真的是能被人杀掉的东西吗。

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事情了。

爬过来的恐惧到来了。多哈苏拉全身汗毛竖起。

泽布利利斯还在很远的地方。她脚下聚集的魔兽群看起来只是碎片而已。

然而多哈苏拉感觉到了。看到了那个。

——看到了死亡，死亡的表现。这个世界上最受死亡溺爱的女人。自灭魔眼族的王。

呼吸停止。

一口气吐了出来。

眼前出现了那个可恶的女人。还看到了睁开眼睛的瞬间。完啦，那看得非常清楚。

「——趴下啊！」

多哈苏拉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暴声音的瞬间。

——死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