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哈哈哈!请原谅,瓦莱莉是这么说的吗?」
梅德劳特堡的一个房间里响起豪放的声音。
笑声连客厅的门都要刮飞。不像是一个过了鼎盛时期的老人。
在隔着桌子的对面,多蕾一边看着那个人,一边鼓起三白眼。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理查德将军阁下」
大圣教,加莱斯特王国联合军使者多蕾。会面的是守卫梅德劳特堡的将军理查德。会谈中双方都有一名护卫。
在多蕾看来,一名强壮的老人就是如今理查德的印象。过去也见过几次,那时虽然年纪大了,却没有老人的印象。真的,好像变老了。
「没啊,不好意思啦。可是,瓦莱莉要原谅什么?没有什么需要被原谅的」
「——啧。你」
护卫不由得对理查德的话作出了反应。银边群青。是对瓦莱莉忠心耿耿的人之一,这让他很不爽。
多蕾出手制止了他,可护卫还是不服气,向前迈了一步。
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理查德哼了一声。大概是习惯了比这更粗暴的态度吧。
「要原谅可以,那句话该是我说。我们在给你们擦屁股。不是吗,多蕾?既不需要场面话,也不需要敬语。又不是不认识的关係」
看到理查德一脸诙谐感的笑容,多蕾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的性格,多蕾很了解。
即是个狡猾,满肚子坏水的人。他能站在谈判桌上,就意味着已经规划好了结束的路线。
过去他走过无数次险路,靠的既不是勇者的头衔,也不是那些手腕。而是不断走恶毒老辣思考的行事风格。
这就是为什么多蕾认为还有谈判的余地。理查德在这种绝望的状况下仍留在梅德劳特堡是有原因的。
为别人牺牲的性格,他才没有。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将军阁下。很难接受「擦屁股」这个词,但我们可以做笔交易。自己和我的主人都希望阁下能回来。您也不想把这座堡垒当成坟场吧?
就局势而言,我们已经分出胜负了。遵从利益是阁下的做法。新王国不会给阁下带来利益。而我们却会给」
多蕾从胸口取出羊皮纸,摊开在桌上。
是一系列用黑墨水写成的条款,瓦莱莉·布莱托内斯的署名在最后。内容很简单,连孩子都能看出来。
即,讲和文书。条件是理查德·帕米利斯投降并交出梅德劳特堡。
只要接受,就可以保证理查德的身份,财产和部下性命。赦免叛国罪。还承认在加莱斯特王国的地位。都是以瓦莱莉的名义起誓的。
对于大圣教圣女更直接任命为守护者的瓦莱莉来说,这种程度的事情很容易做到。
「阁下。想想不过是自己的看法有些不幸的相左。既然魔人出现了,阁下也无法单独作战。所以只是暂时握起反贼之手。但那已经结束了。看清现实吧,阁下」
多蕾探出身子,加强眼光。皮肤有一种紧绷的感觉。
相反,理查德静静地听着。用左手抚着鬍鬚,眼睛盯着多蕾。
然而绝对的,毫无拒绝之色。
多蕾也是瓦莱莉的怀剑。时日至今,她最不擅长的谈判和使者之类的事情都是由多蕾代劳。积累了很多经验。正因如此,才明白。
理查德对谈判感兴趣。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就不会这样直接听着说话了。
他用剩下的左手手指,狠狠地指了指羊皮纸。
「先听听,你们打算在这里怎么办?拿下梅德劳特堡,然后进攻王都吗?」
对于理查德悠缓地提问,多蕾抬起了睫毛。
开始谈论未来了。
总之,对条件是没有异议的。
「不。要去巡视维持前线。争取消灭大魔泽布利利斯的时间。——据说圣女阿琉珥娜会和守护者们一起消灭大魔。没有必要浪费兵力」
只要攻下梅德劳特堡巩固防备,新王国军就没有余力北上。
他们的主力军本来就会被泽布利利斯钉住。能选择的选项很少。
然而,王国军不同。有很多选择。理查德会握起哪一方的手很明显了。
「——好极了。易懂。我喜欢」
听到理查德的这句话,多蕾不由得鬆了一口气。感觉房间里的气氛变得鬆懈下来。不管具体条件如何,大致上可以认为是同意条件的回答。
对卸下重负的多蕾,理查德露出牙齿说。
「不履行义务,只夺取权利。确实不错」
「——义务?」
在鬆懈的思绪中,多蕾忍不住反问回去。
只有这句话,在脑海中渐渐侵染。理查德答道,当然如此。
「阻止并消灭大魔泽布利利斯是大圣教的义务。这谁都知道。但是,已经放弃太多了吧」
「......牺牲很多民众的事,是知道的。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那是名副其实的怪物,谁也阻止不了」
一瞬间,恐惧从多蕾的骨髓跑了出来。只有在心情放鬆一次之后,才会觉得自己的脚步奇怪地有些不稳。
感觉自己在说一些难听的话。
不想再继续对话了。条件反射地这么想。
然而,理查德违背自己的意愿继续说下去。
「怎么了嘛,没想到呀,这不就是玩忽职守吗。那个什么什么将军的战斗不知道?」
多蕾的护卫加强了视线,但还没有太大的反应。站在投降将军的立场上,哪怕一点挖苦也要说出来的心情是知道的。与瓦莱莉无关的部分,护卫是理性的。
相反,倒是多蕾不够理智了。
「——将军阁下,你在说什么?」
理查德并不在意多蕾的话。
「不是已经知道了嘛。最早的那个,没能阻止泽布利利斯的家伙是最为玩忽职守的。那是浇灭泽布利利斯势头的时机吧。有足够的手段。——可是那家伙,没有履行义务。几万士兵,就这么白白葬送了」
「他们履行了义务」
用力敲桌子的音量。有那么一瞬间,多蕾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声音。
不是谁,是自己挥拳的声音。
多蕾在心里反覆琢磨。感觉不妙。
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作为谈判代表,绝不能露出破绽。自己的动摇可能会掌握在这个男人手里。
可是,多蕾连咬牙切齿的时间都没有了。
「看清现实吧,多蕾。苏兹菲堡的那帮人,是拥有六万兵力却输给了魔兽的窝囊废。
结果,混账们夹着尾巴就跑,在哪个国家,哪支军队里,背朝对手的战斗也就仅此一人了。只有那个被混账们骂成大恶之主,邪恶化身的男人,代替混账们担起义务」
「......他们不是窝囊废。请订正,阁下」
「喂喂,实际不就摆在那吗?你个家伙没跟他们在一块嘛。所以就在这儿」
呃,可恶。
多蕾砸了一下嘴。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明明知道,还说出此等戏言。
可恶,可恶,可恶。牙齿交叠在一起,多蕾拚命压抑着感情。
就在这时,对主人瓦莱莉抱有的强烈情绪里,新添了一种强烈的情绪。
名为,憎恨。
「冷静下来想想吧,多蕾。我说的什么,都不是我主观臆测。很多家伙都这么认为。苏兹菲堡那帮人太可悲了,如今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什么?想说什么!」
「不是告诉过你要保持冷静吗。现在,路基斯正带着两万五千人前往消灭泽布利利斯。兵力不到苏兹菲那帮人的一半。在平原上,没有一座堡垒」
多蕾又一次敲响了桌子。明白了。这只老狐狸,现在想告诉自己什么。儘管如此,还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必须控制自己的激动。必须保持冷静。银边群青瓦莱莉·布莱托内斯的怀剑不可动摇。
「那小子一定会杀了泽布利利斯。到那时,世人会怎么说?」
「这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杀死泽布利利斯那个怪物!」
多蕾亲眼看到了那个。
直冲云间的庞大身躯。以愚笨建筑物吞噬战斗的异样。笼罩全身的儘是恐怖。
如果有人能杀死它,那就只有同样的怪物。要说圣女是神的化身,那么除了她之外的人都杀不了。
否则,万一区区人类就能将其杀死的话。
——他们的勇气,他们的决心,他们的牺牲。全部都会沦为亡尘。
对多蕾来说,太难以忍受了。只有自己知道他们最后的样子。无法容忍那些,被不明所以的人贬低。
「是吗。那小子可是杀死了大魔乌利利冈特。不管情报有没有被管制,多蕾,你是知道的。那么,就不能保证不会再次发生」
理查德打响左臂的手指,说道。
多蕾没有反驳。只有不快的呼吸声。三白眼睁得大大的。
沉默间持续了几秒钟。
多蕾的脸,变得苍白。理查德把左臂放在桌子上说。
「放心吧,多蕾。我也不是真心这么想的。不过这样下去,他们就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怎么样,嗯。——愿意听我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