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我好弱的。格外在被称为守护者的人当中。连被称为魔人的存在都无法达到」
苍髮魔性,被人用黑色刀尖指着,依然自若地说道。
意料之外的话,让理查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原来魔性中也有玩弄语言的家伙。即便如此,也不会有毫无忌惮地说自己很弱的存在才对。
所谓魔性,由于其性质定是要表现出强大。强大,更强大。
然而,吉伊尔却编织出了相反的字眼。
「没有依靠就活不下去。抓不住就站不起来。只不过,厚颜无耻张扬傲慢地说自己很强,那我做不出来。
所以我要保持弱小,去战胜强大。只会让弱者不断失败的世界,真是一坨屎」
很有礼貌,吉伊尔那貌似恭维,心实轻蔑的语气,只有在结尾才突然暴露出来。吐槽的样子,让她的本面目第一次展现了出来。
「——我,也不一定是来敌对的。理查德·帕米里斯。你是毫无疑问的神敌。唯一神,连你都会给与机会。勇者啊。神选择了你。你愿意握住神的手吗?」
这句话,让理查德大吃一惊。
对瓦莱莉追问,为什么要和神敌在一起。现在又向理查德宣称被神选择。是有什么意图吗,还是思维本身就是支离破碎的?
理查德无法判断。可以确定的是,这绝对是敌人。
「不好意思,被选惯了。叫神大人在队伍的最后好好排队哈」
站在一旁的瓦莱莉小声说道。
「你,别听那个说太多。那舌头能让人发疯。那个让我体会到了让人发疯的意思」
理查德不由得耸了耸肩。
「你在跟谁说话呀?你不站在那边也没关係吗?你们是一伙的吧?」
「你和我现在还在会谈中。先赶走在这中间闯进来的不识趣者,友方也好敌人也罢到时再说」
理查德的脸舒缓下来,再次将视线投向吉伊尔。从并立的她那得来的话中明确意识到,看看那姿态。
要说是用好口才令人发狂的人,那无论是美丽的站姿,优美的举止,说话的方式,都只能认为是虚伪的,这就很容易理解了。总而言之,跟自己很接近。
不过,她若是魔人的话,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结束。理查德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举起黑剑。
在使现场气氛紧张的同时,向瓦莱莉发出信号。
目的很简单。
自己挥剑,必使吉伊尔后退一步。在架势崩溃的瞬间,瓦莱莉浑然一拳砸碎她的头盖骨。
就这么简单的手段,但效果最好。倘若敌人包藏祸心,那就偷偷处理掉,此为理查德主义。
目光一下子扫视周围。围绕着吉伊尔的森林里有士兵的迹象。
但仅此而已。只是在警戒这边。他们别说瓦莱莉了,甚至连一只手的理查德都阻止不了。吉伊尔也只是有魔性的存在感,没什么危险似的。
可怕的威胁看不到,让理查德感到毛骨悚然。
正因为如此,才会立即坚定杀意。
透出冷静的呼气。将全身力气,注入到黑剑。一秒一刻间,都充满了强烈杀意。
「——说你是那种异教徒,都可以了。神的威光到达不了挺遗憾的。
真搞不清楚。要是能握住神之手,甚至可以得到一副崭新的身体。你还会找回全盛的力量。难道你不想再次战胜时间,重新找回曾是人类最强者的荣耀吗?武技失去光辉,难道就没有憎恨过衰老吗?」
「知道交易的大前提吗?魔性。是信任」
对方提供的交易,理查德不接受。
其中必有对方的利益所在,是某人在背后操纵吧。可以利用,但真实面的事情掌握得实在太少了。
那样的,才不是值得信赖的人。
所以,这些无聊的问答已经确定下来。
人会变老。人会衰弱。勇者的头衔和强者的称号都已成为过去。无论多么伟大的人,总有一天都会被历史埋没,甚至连性格特点都不得而知,自然的。
然而只有伟业才会留下痕迹。这就是为什么,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某件事是值得的。
理查德认为人生就是如此。架起黑剑,歪着脸说。
「——首先,你家的神,从口气来看是活了很长时间吧?可还是有麻烦,就算活很长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吉伊尔做出反应之前,理查德已经踏地而起。
不管是人还是魔性,语言相通的对方理会的那个瞬间,会产生剎那的空隙。作为转移注意力的手段过于幼稚,可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而且,对吉伊尔有足够的效果。直到理查德冲过来,挥舞起黑剑的那一刻,她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连退一步的样子都没有。这样下去,她本会以崩溃态势的姿态迎接死亡。
还有什么吗。不,什么都没有。说真的,她是个外行。
理查德没想到会失望。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原本应该是强敌的人,却因一瞬间的疏忽而被轻易击毙。本应谨慎的人,却因轻微的判断失误而当场死亡。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不能像魔人德里格曼那样让刀刃插进肉体。即便如此,理查德认为,这种程度的对手也不会有问题。
即使自己不行,不是还有瓦莱莉吗。不管瓦莱莉因为何事——一定要杀掉路基斯。对于这种程度的存在,弟子是不会失败的。
理查德鬆了一口气。思维的间歇性,既不能说是鬆懈,也不能说是疏忽。
——彷彿被那缠住似的,视野被眩目的白色所覆盖。
周围只看到光辉。白,白,白,白。天空的地平线被光之布所覆盖。
回过神来,发现在场的瓦莱莉不在了,山丘,森林,甚至连远方的泽布利利斯都失去蹤影看不见了。
然后,就连原本在眼前的吉伊尔也不例外。
在不让人看出破绽的情况下,理查德将黑剑刀尖转向四周,眯起眼睛。没有动摇。很明显这是谁干的。把握事态很有必要。
「——呵呵。没有必要那么警惕哦!这是我的理想世界。只不过呀,好弱好弱的我只能把别人拉进来。所以实际上,可以说被您砍死的危险并没有改变。理查德先生?」
满满活力的有力声音响起,她出现了。天真无邪,毫无戒心的声音。
然而那个身姿——毫无疑问就是魔人吉伊尔·哈诺。
与苍髮同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在光中的样子甚至让人感觉到神的气息。
不过符合的只有外貌。刚才为止的那种傲慢,只知道狂信的女性性格消失了,宛如是哪里的村间小姑娘一样。
「啊,当然会警惕。怎么办吶?我都不知道怎么迎接的方法......。迎接客人是不可能的事」
真的,女子毫无邪念地说道。
性格的改变意味着什么。拖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什么都干不了是真的吗。不知道怎么做才对。
理查德保持距离,警惕地双手架起黑剑。
——眼睛睁大了。本应失去的右手,在那里。
「说话的时候,熟悉的身体会更好。人缺少身体的一部分会导致精神上的变化!」
「......搞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还在搞什么劝诱吗。一言不合半句多。去找你的神大人吧」
「是呀。你坚毅,还有着高尚的精神。不愧是勇者之魂的持有者。这样的我提出建议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事情非常美妙。好弱的我肯定做不到。
只不过——其实我,这次很有自信!」
吉伊尔像个村间小姑娘一样挺起胸膛。
那种坦率和专注让人觉得架起黑剑很愚蠢。要说这是她的本性,那么在外面侃侃而谈的她又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提出这个问题,吉伊尔就摊开双手,拿出了一张画布。从光中,理所当然地。
三脚架支撑着的画布洁白无瑕。但是,眨眼间慢慢地勾画出了什么。
最初只能看到黑色和白色,慢慢地增加了色彩的种类,让一道风景浮现了出来。
理查德瞠目了。
画布里的内容,不仅仅是画浮现出来的。就像绘画本身还活蹦乱跳一样。彷彿真的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这幅画的意义,理查德即刻就明白了。
不可能看错的。
曾经的,自己生活过的贫穷村落。父亲和母亲,大哥和妹妹。连一张画都能没留下。那只存在于理查德记忆中的家人肖像。
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理查德的心头。有最糟糕的预感。喉咙咽了口唾沫。
吉伊尔摊开双手,无忧无虑地微笑说。
「理查德先生,您是个非常强大的人。一定想重返年轻,拥有强大的力量,这对您来说很有魅力不是。不过,这又能怎样」
这指的是什么。她说,没必要问吧。
「我知道你的过去。——没能拯救家人。一定很沮丧。很可惜吧。但您没做错什么。您是伟大的勇者。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住口!」
吉伊尔没有理会理查德的话。
「——所以,重新开始吧,理查德先生!虽然我不是推动者,但我们的神会允许的!从你认为失败的那天开始!涂抹一切,重绘人生这幅画卷吧!这次——一定要以达成理想人生为目标!」
露出村间小姑娘般的笑容,吉伊尔毫无恶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