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爱,慈悲,怜悯。带上一切,微笑地,重新开始吧,吉伊尔说道。
理查德双手架着黑剑,目光不断增强。
「别他妈废话了」
举起剑,搭在背上。小指用力。
一个愤怒的人自然而然地做出的架势,而他的不同。此为跨越过数百次剑戟考验,所构造出的一种完美。
理查德心中既没有杀意,也没有敌意。是危险的感觉。
——别听那个说太多。那舌头能让人发疯。那个让我体会到了让人发疯的意思。
在嘴里反刍着瓦莱莉的话。最初一脸疑问不禁皱起了眉头,不过终于明白这是事实。
「为什么呢,理查德先生。因为,会后悔吧。肯定也会有遗憾吧。那么,想从头再来不是理所当然的慾望吗。——啊,我错了!就连人王梅迪克都是如此。那您所做的事一点都不可耻。您有获得幸福的权力!」
初始的人王梅迪克。
要说开闢人类前进道路的是大英雄阿尔蒂娅的话,那么开启人类历史的无疑是人王梅迪克。
没有国家,没有文明,连村庄都没有的人类。倘若说大陆霸主是魔性,那人类只不过是有少量知性动物的时代。
他就出生在那样的时代。是第一位将人们作为一个群体,建立起国家概念的王。
——传说其最后是凄惨自杀。
「所以,请向神主祈祷,重新开始么。太好了,太棒了,太理想了。如果我能重新开始人生,一切都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
这是理查德发自内心的真话。
不可能没想过。那一天,那一刻。不出错的话。不沉溺于才能,只要全身心地投入到拯救故乡事情上的话。就算救不了其他人,也能打开自己的心结。
自己永远地,活在那一天后悔之上。无论怎么挣扎,无论成就多大的伟业。只有这个事实绝对不会消失。
「是的。没错,理查德先生。事实上,有人已经重新描绘了这幅画卷。重新开始的人。
我没有权利说出那名字。世界不容许我说出来。但是,他能重新开始,而您却无法重新开始,就不行了。正如我憎恨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那样」
一副村间小姑娘天真无邪的表情。一双从心底祈祷幸福的眼睛,吉伊尔张开了双手。
画布里仍然流淌着过去的往事,周围的白色越来越耀眼,放射出光芒。就如同是天启。
「......搞不清楚混账们的目的吶。那种家伙不可信。不是吗?」
「是的,理查德先生。很抱歉。来回答你吧。我是唯一神阿尔蒂乌斯大人的使徒。我们所追求的神只有一位。全人类的救济与幸福!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目的吗?
为此,需要您的灵魂。给予人类的三种存在。人王,大英雄已经在这里了。只剩下您这位勇者」
此刻,不握住神之手也没关係。
重新开始好了。其最后,能握住神之手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理查德先生。像现在这样真的好吗。第一次镇压魔兽灾害成为勇者。您的心永远不会满足于与大魔的战争。您一直在自责。发誓要让祖国伟大,难道不是后悔的表现吗?」
语言很容易揭人伤疤。远比物理干涉简单。人,不能只顾自己的内心。
此外,精神世界与吉伊尔的原典相通。与他人分享世界,治癒伤口是她最擅长的。当然,也有践踏的时候。
「......想问件事」
理查德的声音掩饰不住其衰老。感觉不到一丝战意。吉伊尔满腹笑容地接受了。
「——重新开始的那家伙,现在怎样了?」
「——过着理想的人生,无悔,没有遗憾。随心所欲的幸福人生」
蛊惑的声音。刺激脑髓的感觉和甜蜜的酥麻。
「是吗。......明白了」
「那么,请吧。——伸出手。重新来过满足您的一切」
吉伊尔伸出了手。就像神对信徒那样,将无法得报者捞上来的动作。
理查德慢慢地放下黑剑。
「——明白了」
剎那。
向下的刀尖画出了一个半圆,理查德挥出了黑剑。儘管脱力,但在空中划出一道锋利的线条,让吉伊尔的脖子喷出鲜血。
有那么一瞬间,吉伊尔那双苍色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本来就是致命的一线。
儘管如此,吉伊尔还是看着理查德。瞳孔中依然是纯粹的,不过流落出一点魔性。
「与人交涉,别用那种方式。很不合适吶。
既然活着,就应该有不幸。绝望是正常的。屈辱、怨恨、痛苦、折磨甚至后悔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什么都没有,那是骗子说的话。你个混蛋根本不懂人性。
——挺意外。还有那重来的家伙。如今浑身是血在拚命吧」
没什么特别理由,想起了某个人,理查德说。
吉伊尔看着理查德,不顾从脖子上流下的血液。
「......所以,才说不想重新开始吗?抱着后悔的心情,也没关係?」
「怎么可能?可不想带着后悔活下去。不想再做同样的事啦,这是当然的」
一副飘忽不定的样子,理查德再次架起黑剑。
「所以才不要上当。那小子说了交给我。我是把一切都押在那小子身上了。要让你个混蛋骗了,那我真是后悔终身」
真是个薄情东西,理查德心中暗暗自嘲。如果吉伊尔说的是实话,自己还是要抛弃可能被拯救的家人,留在今生。
哪个是正确,哪个是错误并不清楚。对现实没有依恋话,或许就很容易握住她的手。
但事实并非如此。
理查德,此时此地还抱有希望。捨弃掉的话,总有一天会再想起来。当初没有放弃希望就好了。
而且呀。
——跟将家人作为人质的绑匪达成交涉握起手,这口气没法咽下去。
「知道我被称为勇者的理由吗,吉伊尔。这么叫,是因为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会输给你们这些混账魔性。我在这里输掉的话,路基斯那笨蛋就完了。稍微,见识下极致吧」
双手重新握住黑剑。黑剑开始恢複久违的光辉。正因为是精神世界,肉体的老化才没有了意义。
缠绕着的是鲜明的,如雷电般的极光。被削去的剑铭是『荣光』。
理查德判断,吉伊尔的本源就是这个世界。在现实世界中,她没有什么值得一书的地方。
拖入到这个理想的精神世界,打败敌人。毫无疑问,这肯定是她主要的权能。
「......住手吧,理查德先生。如你所见,我不会被你杀死。这样做是徒劳的。我可以让您精神崩溃,直到您重新考虑。因为在这里我是万能的」
「是吗。所谓的万能,好像有诸多不自由啊」
为人类所爱,为人类所认可,人类希望的人——勇者在魔人面前堂堂挥舞着剑刃。
◇◆◇◆
薇斯塔利努·盖里亚的情况并不好。
躺在治疗帐篷里,只有细微热量的呼吸透出来。动一动,说话都很困难,可她还是动了动嘴。
「对不起,对不起......指挥官,大人。没有尽到职责,马上就......」
「不,已经尽到十分了。不仅知道了敌人的真面目,还活着回来。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除了脸涨到通红外,薇斯塔利努身上没有任何外伤。然而,是根本无法站起来的样子。
芙拉朵说,内部的魔力一直伤害着她的身体。
巴罗努斯魔法的本质,好像是让视线前方的魔力爆发出来。所有生物体内都有魔力。就像血液一样流遍全身。显然巴罗努斯可以随心所欲让它暴走。而且,只要看一眼。真真的残酷可怕。
可怕的不仅如此,还具有持久性。
魔人巴罗努斯的死亡魔法,此时此刻仍然不断觊觎着,包括薇斯塔利努在内的被视线所照射之人的生命。即使像多哈苏拉那样精通于魔,也无法完全抵抗。
继续放任不管,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死。
「......指挥官大人,可以吗?」
「没必要取得许可。怎么了?」
薇斯塔利努躺着,手指在发抖。声音很微弱,述说着现在的她与平时的钢铁姬是相距甚远的存在。
她选择了最低限度的语言说道。
「......在那面前,哈。士兵逃跑了。在看,之前。战斗就......」
这句话模糊不清,不过意思懂了。
看一眼就会死,的的确确。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也无法压制住恐惧。虽然现在还能撑下去,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损失会不断增加,迟早会瓦解。
那才是,为何还不能与魔兽群作战。
所以在这里退却也是手段之一吧。
「知道了。不过,就算一直逃下去,在某处也会被追上的。那么,应该在这里坚持一下。放心吧,薇斯塔利努。我会在你躺着的这段时间,把一切都搞定的」
所以安心睡觉吧,这么说道。
然而,薇斯塔利努却用非常悲伤的眼神看着我。
「......指挥官大人。.....我觉得,就算,逃走,也没关係的」
薇斯塔利努用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对不起拒绝了,接着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您,是......不会逃,的人。但是.....那个,哈」
「......太乱来,要说鲁莽吧」
敌人是大魔,魔人。本来就不是人能敌之所在,连逃跑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邪恶与非道之极。
因为她是佣兵之主,习惯了领导别人才会感觉良多。率领一支军队,与那个对峙是多么绝望的困难。手段太过稀少了。
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就死。
对这样说着的我,薇斯塔利努再次张开了嘴唇。
「——不是那样的。薇斯塔利努是想说,你会死在那个魔人手上。相性太差了」
从背后,芙拉朵爽快地说道。薇斯塔利努气喘吁吁地点点头。
「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路基斯」
芙拉朵紧握着羊皮纸,眼睛里闪烁着紧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