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琉珥娜——阿尔蒂娅的圣躯,登上了加莱斯特的王座。
只要这样就行了。只要有这个事实,就会让这片土地想起自己的主君。
是谁令这片土地兴盛,是谁创造了辉煌的文明。又是谁把这片大陆的霸权,移交到人类手中。
名为人类神话的阿尔蒂娅。作为信仰中心地的王都,迎接主人并回忆起本来的样子。王都恢複为帝都,时代的齿轮逆行。
黄金之眼,带着古老颜色的色调。睥睨着卡利娅她们,嘴里哼着词。
「......龙、巨人、精灵......」
她嘴唇发出的是歌曲的一段。失落的,无法传承到现代的遗失魔术,透过阿琉珥娜的躯壳复活了。
古老之歌,古老之言,神话时代的人类诗歌。
「......将心爱的孩子,掳走了。吞食了孩子......践踏而行......」
咕哇,一声令人讨厌的响声。恶意,化作魔力溢出。
它的颜色比想像的要清廉透彻得多。看起来就像闪耀着透明光芒的水覆盖在阿琉珥娜的周围。是纯然的魔力。
然而芙拉朵看到了这一幕,牙齿不禁打颤。意识中断了几秒。
没有什么术式可以产生出纯然的魔力。魔法和魔术。本来就是不纯的。
两者都对魔力这一素材,混合了契约和术式,融合属性,令恣意运用成为可能。时而破坏,时而燃烧,时而防御。精灵使用的咒术和祝福,性质多少有些不同,但根本上是一样的。在如何加工「魔力」这种于世界上流动的力量上,绞尽了脑汁。
那么,为什么需要进行加工呢?每个人的回答都一样。
——因为纯然的魔力非常危险。
没有方向性,无法控制,甚至很难确定对象。可以说是能反覆爆炸的巨量火药。
所谓魔法使和魔术师的本事,就是如何加工。
但阿琉珥娜的用法不同。
彷彿是从古代再次爬回现代的扭曲,那个在纯然的魔力中成型了。
可怕的,兇悍的,可悲的,饑渴的魔力奔流。芙拉朵感到了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太荒谬,太不合理。只带有消灭一切魔性意志的魔。
「卡利娅」
「......知道了。去吧,不,来了!」
芙拉朵的嘴唇无意识地呼唤着卡利娅。同时也给艾尔蒂斯使了个眼色。还看见了布鲁达和阿加托斯在说话。
迈出第一步的那一刻,芙拉朵想。
真是太好了,没带路基斯来这里。修复受伤的他后,让其入睡真是太好了。否则肯定也会直面这一切的。
眨眼之间,恶意来了。
「我们......永远不会原谅那些家伙们」
阿琉珥娜坐在王座上,魔力的惊涛咆哮着。渐渐地,它们改变了形状,向芙拉朵们逼近而来。
那是很多人的形状。只要一碰肯定就能杀死魔性。那是毫无疑问的恶意。
芙拉朵直觉到,古时阿尔蒂娅让所有魔性折服的,一定就是这一力量吧。
杀死魔性的东西——即人类的恶意。
在超过一千年的时间里,不断被践踏,被掠夺,被吞噬的生命,不知不觉变成了一种甚至超越仇恨的恶意。在那个魔性的家畜时代,人类一直在思考。
消灭他们的方法在哪里。那个将古物灭绝的人在哪里。
勇者、人王、大英雄就都在其意志的边缘。为了让人类对抗魔性,期望他们被创造出来。
阿尔蒂娅是其意志的体现者。自立,完成自己意志。其圣躯阿琉珥娜——体现了人类神话,人类的恶意。
「哼,哦——!」
芙拉朵发出的是掠夺魔力的龙牙和魔眼。如果这是纯然的魔力,她不可能夺不走。
近在咫尺的魔力,化作数不清的人形。那一定是,阻挡魔性的无数英雄,无数勇士。即,人类的历史本身。
——它竖起了獠牙,芙拉朵一斩而下。
「不要让过去攻击现在的我们!不知今生苦难,都成癖好了!」
人类漩涡迸裂。芙拉朵咆哮着,挥舞獠牙。木桩形状的它,很容易就能切开魔力。如果现在无能为力,那么站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芙拉朵怀着这样的决心,睁大双眼。
很快体内的魔力饱和了。能感觉到肉体在嘎吱作响地被魔力侵蚀。连灵魂都要被魔的压力拽走了。
但芙拉朵没有屈服这一切。也许是内脏受到冲击的缘故,即使嘴角滴着血,仍然睁大了眼睛。
「拯救不了路基斯的你们,到底能做什么?你们只看到现在,完全没有看到过去发生了什么。现在,是过去的累积吧」
太可怕了。阿琉珥娜的每一句话看似无关紧要,却充满了恶意。
不是憎恨,也不是嘲笑。只是,她被无垢的恶意驱使着。
那一定是,只为拯救一个人。
「不知今生苦难?——路基斯的感受也是,无知成癖」
没错,就在阿琉珥娜说这话的瞬间。
魔力侵蚀了芙拉朵的灵魂。眼睛很疼。那双本该掠夺魔力的眼睛,却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不,是吗,芙拉朵注意到了。
这魔力也并非完全纯然。由于是通过阿琉珥娜的意志,所以也有相应的混杂。阿琉珥娜的灵魂,混杂在其中。
所以这是——阿琉珥娜看到的东西。
不可思议。即使是完全相同的场景,也会浮现出大量的幻象。就像她明白了无数的思索那样。
在阿琉珥娜的记忆中,历史像洪流一样流淌。既有灿烂的光辉,也有污浊的历史。既有骤雨般的悲伤,也有光亮般的喜悦。啊,世界是多么的充满可能性啊。甚至让人产生这样的感慨。
然而,芙拉朵看到的不仅仅是这些。
阿琉珥娜的记忆中,最常见到的场景是路基斯的身影。她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他。她爱着他,这是真事吧。
幸福也好,爱情也罢,一切都在那里。
就在这时,芙拉朵发现路基斯正在看着自己。毫无疑问的他的身影。不在乎有多少差异。然而,只有那双注视着芙拉朵的眼睛与众不同,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作为共犯,他的表情连某种亲切感都没有。不是生死与共的眼神。即使是相互信赖的伙伴,也不是一起看身边事物的眼神。
——简直就像看着可憎的敌人一样。
讨厌,讨厌,讨厌。什么都别说。想闭上眼睛,却做不到。噁心。厌恶。背脊发凉。可恶。诅咒。尖叫那般。晕眩过于强烈。快要崩溃了。想要掐住喉咙。
彷彿坟场般,寂静的夜晚里。篝火冒出火花。他耸耸肩说。那副飘飘然的样子,和现在没什么两样。
『——至少我不会喜欢你这种人,魔术师大人』
芙拉朵打从心底里后悔,没有把路基斯带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