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大厅。在除了我和阿琉珥娜之外,没有其他人站起来的空间里,吐出了一句话。
「那么好吧,阿琉珥娜,咱们继续吵」
——能在一切都结束之前,制止了我就算是路基斯赢了。阻止不了,就是我赢。
阿琉珥娜说过的话在耳边迴响。她露出的笑容和在宫殿前相遇时一样迷人。和过去在王都时一样天真。脸颊泛红,笑颜绽放,眼睛的光芒让对方着迷。
背景中,她背负着凄惨的血腥笑着。
从阿琉珥娜手中滑落的是阿加托斯吗。只有魔人的生命力还让她活着,不过可以说是奄奄一息了。
卡利娅,芙拉朵和艾尔蒂斯。还有玛蒂娅和菲洛斯。彷彿在向唯一的主人阿琉珥娜叩拜,她们都倒卧在王座大厅。
所有人都还有呼吸,仅此而已。
然而,我内心的冲击很小。当布鲁达处于那种状态的时候,如果连一点推测都不会,那就真是个白痴了。
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魔剑吸附在左手手指上。
「哎呀,还要继续吵么。当然,没关係。但不能乱来,路基斯。你动不动就会因为乱来而受伤」
真是奇妙。她自己双手沾满鲜血,却只专注于担心我。她的内心,是善意的吗。又或是爱情,可以这么称呼吗。
如此一来,有人说过「爱情是近乎疯狂的」这句话也许并没有错。
「说过的吧,帮其他人来制止你。为此,多少需要些乱来」
「......果然,还是因为有其他人在,所以不行吗?我并不想伤害你。但你还是会为了其他人而乱来。
嗯,很好,我来制止你」
阿琉珥娜轻轻打了个响指。那王座之魔蠢动着的魔力——可以说是恶意的东西,开始一齐变成了人形。
脸很陌生,也不知道是谁。但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阿琉珥娜。我身边没有人就好了,你真是这么认为的么。这样的愿望是幸福,还是扭曲?
他们可以说是一支恶意军团,盯准了伏在地面上人魔们的首级。让她们活下去,就是为了这个用途。
「没关係,路基斯。我会和你在一起」
瞬间,迈出几步。眼睛热得扭曲。左手一下从右腰迸出,固定身体轴心转动半身。
在王座大厅里画出一闪。
将那种恶意斩杀。一只左手就足够了。距离,战距,甚至位置对我来说都没有了意义。只加入意志,挥出去而已。原典以魔剑的形式发出嘶鸣。
死,死,死。恶意们正在死去。连哀嚎都没有,人形逐渐瓦解。
又踏出了一步。
「——好。认真起来了啊,路基斯」
「喂喂,变迟钝了吗,阿琉珥娜?小时候的你,不是一眼就能看穿了我的企图吗?」
阿琉珥娜像是在嘀咕,又像在犹豫说了句「为什么」。眼睛里充满了困惑。真的,好像不理解我在干什么的样子。
我有一种强烈的撕心裂肺的冲动。不想让她露出那样的表情。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让她成为独一无二的反派。那永远都是我的职责。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啊,是啊。回答并重新架起魔剑。儘管只有一只左手,但已经非常熟悉了。剑刃本身,带着意志指向阿琉珥娜。
「我一直在等你啊,路基斯」
「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嗯,太辛酸了......诶,那快告诉我。真的,为什么?
我们这边,不是只有我们么。当我们饥肠辘辘的时候,这些人都做了些什么?如果你没有成为英雄,也不会有人看一眼。无论我们哭泣,痛苦,惨叫。不是都没人来帮吗。能拯救我们的,无论何时都只有我们自己。——至少,是的。我就是」
阿琉珥娜发自内心地说。她似乎怀着困惑和动摇,金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嘴也张开了。好像真的对我的反应感到意外,无法忍受的样子。
眼前浮现出孤儿时代。那段残酷的日子。庆幸的是有阿琉珥娜和奈因丝女士陪着。不能拥有自己的东西,更别说食物了。有时候必须在手上渗血的时候去工作。
在这种情况下,孤儿们能依靠的除了奈因丝女士外,就只有彼此了。只有在同样的境遇下,舔过同样泥土的人,他们才会敞开心扉。
阿琉珥娜脖子一歪,吐槽道。
「能熬过在大圣堂的日子,熬过被选为圣女后的日子,都是因为有你在。因为我相信你会来接我的......。
可——你,也看到了。除了我,还有谁能帮我」
金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它既不是塞满迷人般的爱,也不是腐蚀灵魂的恶意固化。
仅仅是,纯粹的眼瞳。阿琉珥娜现在是这么说的。你会站在哪一边?
答案只有一个。
「阿琉珥娜。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过也会帮其他人。她们是我的伙伴,我得到过大家的帮助。不是说过的么。就算是你,我也不会让你伤害她们」
握紧魔剑,放在右肩摆好架势。阿琉珥娜一下睁大了眼睛,轻轻地打了个响指。她的眼瞳深深地失去了颜色,喉咙颤抖着,彷彿要吞噬周围的一切。
阿琉珥娜摊开双手,眯起眼睛。
「我明白了。你想打败我,路基斯。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是吗?那些家伙和我不一样,是不折不扣的英雄。不会那么容易就睡着的,他们只是被囚禁罢了」
可以看到她们耷拉着脸,伏在地上。真是哪门子的英雄啊。当然,也已经明白,过去看到的景象和现在的她们不一样了。
但在这个世界上,她们不是已经做了足够多的事情了吗。她们毕竟是英雄。我现在也很憧憬她们。那样的话,就算世界允许,我也不会允许贬低她们。
「那么该起来了。我的英雄们啊」
说完,横过魔剑一倾。
◇◆◇◆
明明是正常的,却有种疯狂的异样感觉。恍如戴着面具,但又感觉那就是自己。
手指总是很烫。这是魔力失控的证据。视野模糊。步履蹒跚。就像大脑时时刻刻都在痛。而整个人,比什么都,比什么都。
分不清谁是什么,什么是谁。
对艾尔蒂斯来说,所有的景象都很异样。看起来像是一团树木和花草,以人或精灵的形式徘徊游荡。语言几乎听起来像是草木随风摇曳的声音,听得懂的却很少。
啊,我果然还是疯了。惊讶的是艾尔蒂斯很容易就接受下来。思维模糊不清,完全聚集不到一块,但能理解自己不正常这件事。
要说为何,就是无论如何都想把眼前移动的花草毁掉。即使知道那一定是生物。原本不会动的他们却洋洋自得地动起来,时而欢笑的样子让艾尔蒂斯心潮澎湃。
「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挥动手臂,把团团树木一扫而空。和咒术不同,只是粗暴地施展魔力,甚至是不惜自毁的怒涛奔流。艾尔蒂斯已经无法诅咒或祝福任何人了。
所以,只能用这种精灵术的残次品。挺适合自己这个饭桶的。
可即便是饭桶,也还有能认出的家伙。
看起来一样,只是气味略有不同。英雄,骑士,魔术师,还有一个人。
不知为何,艾尔蒂斯会和他们在一起。有时觉得知道原因,有时却完全不明白。但能认出来,还算好。
突然,其中一人停留在了艾尔蒂斯的碧眼上。
原因不明。也不知道意图。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破坏它。就是这么想的。
指尖在颤抖。内心深处迴响起了「不能破坏」的声音。但相反的想法马上就浮现在脑海里。
张开手掌。像往常一样吐出魔力的奔流。毫无疑问,这团树木也会被刮飞吧。这个艾尔蒂斯不会后悔,也不会犹豫。
停下来,在疯狂的面具下,艾尔蒂斯发出声音。然而身体像是被疯狂所诱惑,高高举起了手。剩下的,就是甩下去。
讨厌,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这样对他。
艾尔蒂斯悲痛的呼喊在胸中回蕩。手臂慢慢地,甩了下来。
——手臂,被他抓住了。
能感觉到这团树木正盯着自己。甚至连眼睛的位置都不清楚,但不知为何还是瞬间被迷住了。
戴着疯狂面具的艾尔蒂斯回望着。他,说道。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女王陛下」
重新踏了踏摇摇晃晃的脚,喉咙发出一道声响。
啊,是啊。
芬·艾尔蒂斯似乎明白了,点点头。自己果然不是那样的人。我是他的女王。这不正是在这里的原因吗。没有别的理由。
艾尔蒂斯一边将精灵术的魔力集中在视野里,一边呼出一口气。
「那走吧,我的骑士」
碧眼,猛地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