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沉重的铠甲,扔在地上。解下腰间的佩剑,放在枕边。两样都让身体品尝到了铅一般的重量。过一会儿,才坐在床上。
感觉很奇怪。就像脚不习惯坐着,对不用工作这等好事感到不可思议的感觉。这样想着,才注意到。哦,对了,几天了才安顿下来吧。
奇怪的脱力感,还有血液缓缓流动到整条腿上的感觉。不愧如此过度地使用,这对我的身体也太可怜了吧。晚饭连乾粮都没吃,就这样躺在床上就好啦。神也一定会这么说的。
正当缓缓躺在床上,疲劳中睡意正浓之时。从隔壁房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糟糕,这样想着,心里咯噔了一下。平时在夜间守夜警戒时总会保持一定距离,或者像今晚这样住在旅馆时,就早早入睡免于忍受。
如果只是女人声音的话,倒也没什么特别想法。但那是一种美妙娇艳的,明显包含春情的声音。女人的高声很容易从墙壁缝隙穿透过来。
手臂遮住眼睛,薄毯盖住身体。只是一时好过了一些,可夜晚的寂静让声音更强烈地敲打着鼓膜。
「受不了……」
小声嘀咕着,灯没开就直起身。手伸向铠甲,将几乎是唯一私人物品的口嚼烟塞进嘴里。细细咀嚼后,残留丝丝风味藉以消愁。
儘管如此,女人的声音依然回蕩着。还听到呼唤男人名字的声音。那名字,还有一直迴响声音的女人,都认识。
两者都同属救世之旅队伍的成员,毫无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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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交给路基斯好吗?」
被称为救世者,那男的声线略高,挺温柔的。
「没关係,由我来轮班比较合适,这样在危急时刻更容易行动」
最初,我觉得这是事实。
实际上夜视最好,到紧要关头还能用身体争取时间的我守夜是最有效率的,对于团队也是最明智的。
然而,最近却有所不同。自己主动提出守夜,纯粹出于心情恶劣。该说是女人们的视线,还是散发出的气氛呢。总之,宁愿一人守夜。
被称为救世者的男人垂下眼睛似乎陷入了瞬间的沉思当中,直到被女人中的某位叫喊了一声,才表歉意后离去。轻轻挥了挥手,朝着稍稍远离队伍睡铺的岩石滩走去。
那声音是妖精公主殿下吧。那么说今天轮到她了。一个人品尝着藏在铠甲里的口嚼烟,眯起眼睛。这里的话声音也传不过去。
我们的队伍被称为救国一行,一路旅行下来面子是越来越豪华。话虽如此,除了我之外。
精灵公主,魔术师大人,骑士团英才……以及,吟游诗人阿琉珥娜。
无论是哪一位,在国家在地方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这么大的面子也能说明这趟旅程受到了人们的高度重视。当然,我另当别论。
呼吸,鼻孔里瀰漫着令人愉快的芳香,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
还是老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趟旅程会有像我这样的人同行。不觉得自己特别优秀,也不觉得有与他们并肩的身份。剑术也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特长充其量夜视很好。
恐怕是,阿琉珥娜作的工作吧。只能想到这个。因为会推荐我的人,只有青梅的她。
烟草咀嚼过头,积攒了不少唾液,当场吐掉,再将烟草收入盔甲。
刚开始的时候,非常开心。当然,并不是因为能与伟大之旅同行,也不是因为有认可自己的机会。
是因为,能与阿琉珥娜在一起。她是我的青梅,最重要的单恋对象。长久地陪伴着,长久地,思念着。和她一起旅行无疑是欢欣雀跃,记得离开故乡时那股兴高采烈的劲。
啊,那个时候的我,肯定是个笨蛋。救世之旅这种大层面上的玩意儿,觉得跟我这样的人很般配么。
旅行,不,与救世者同行的她们。她们无疑是一流人物,是无可替代的人才。在她们看来,像我这样的人非常无聊,是毫无魅力的家伙吧。
我嘛,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杂务,索敌,战斗,基本都在处理着。然而,她们看我的眼神,如此的冰冷。有人会表现在态度上,有人则不会表现出来。只会适时冷淡对待,言语间都是那个味明白得很。说起来,她们评价我的实力也就那样了。
那其中,阿琉珥娜是唯一,安慰我的人。在这趟旅程中,她原本就拥有的慈爱并没有改变。那可真是,开心之至。啊哈,就是那样。
「救世者大人,吶」
那男的,明显是个奇才。我非常清楚。战斗中只要站在旁边,那种不可思议的强悍与应对能力让人瞠目结舌。如此年轻,身体就会拥有那种力量实在难以想像。毫无疑问,奇才。他人无法企及的压倒性力量。
而且那相貌,理所当然迷倒了女人们。无论是精灵公主,魔术师大人,还是骑士团英才……然后,连阿琉珥娜也是。
从何时发展成那种关係的呢?还不清楚,不过,当我注意到时,她们似乎就是这样的关係了。
今天也一定会在听不到声音的某个地方,被称为救世者的男人,与女人们相互缠绵吧。
所以我不得不找借口,每天晚上找个听不见声音的地方。最近,守夜时候站立仅仅睡一点的日子持续着。
只要是别的女人倒也无所谓,她们中的哪一个都是让男人垂涎出手的女人。要说羡慕嘛也的确如此,那还真不错。
可是,如果,万一。从那里传来,阿琉珥娜声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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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吗」
隔壁的声音终于停止了,鬆了口气。幸好,夜还深。现在的话,可以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了吧。正当要把口嚼烟放入盔甲,手伸向黑暗时。
「所以,想持续这趟旅程到何时呢」
黑暗中,一道声音爬了出来。
看到了,影子。是道人影。声音是那个人的。那影子一脚踢开我的铠甲,不知什么时候面对面一样坐在桌子上。
失态了,虽说被声音所吸引,但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现入侵者。猛然把手伸向枕边的佩剑上。然而。
「有失礼数了。但我想这是和你接触的最佳方法,也确实如此。请谅解」
当手伸向佩剑时,我的身体犹如被冻结了一般动弹不得。寂静之夜里,心脏的搏动在体内迴响。别说出声,连开口都不行。
「你应该可以呼吸,还死不了。放心吧,我只是一个推动者。并不是为了伤害你才潜入的」
说话的内容很温和,字语间却透着一股粗野,犹如在看一出演得稀烂的剧作。真是不可思议,奇怪的人,然而,更让人费解的是,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可以看见黑暗中浮现的人影,却连其服饰,容貌,细节哪怕一点都完全无法识别得到。
不可能。唯独对夜视充满自信。而且还是已经完全习惯黑暗的双眼,在这种距离下,不可能看不清。
「想识别我啊!可不行哦路基斯。我非常了解你的个性。自然会拿出相应的对策!」
再次提高粗野的嗓门,那么,男人的言语平缓了起来。
对策?为什么?不清楚理由何在。一切都不明了。对我採取对策,还要潜入我的卧室有这个必要吗?我不过是这个队伍里最不需要的部分。
「对,就是这样,路基斯。你打算在这个位置上天真到什么时候,嗯哼?」
身体依然无法动弹,喉咙微微地,响起。
影子,则继续说道。
「我给你带来了好事哦!啊,是非常好的事!说到这里,你可能有点警惕了。想是这么想但不得不说。这真是非常好非常好的事」
不,警戒自己一直都在做,果然是有点不对劲的家伙。是不好的存在。
「我是推动者,并给你带来了机会。给你带来仅有一次的机会。涂抹一切,重绘人生这幅画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