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果然指的是,大型魔兽事件的独断行动吗?」
「嗯。不管取得怎样的成果,既然违反了纪律,就得接受处罚。不然就无法对他人起到警示作用。你这家伙不认为这是一个可悲的恶习吗?」
应该坦率地用名誉回应功绩吧,卡利娅·巴德尼克一面嘟哝着一面焦躁地撅起嘴唇。
那样的话,像你这样的人不就会变得乱来了吗?没有回应,我的自製心真是了不起。
她的行为确实是伟大的事业。孤身一人讨伐魔兽,还是那种大型魔兽,这种事与其说让人心生敬意,倒不如说是令人心感惊愕。
像卡利娅·巴德尼克这样的人,是无法理解周边心情的微妙的。眨了眨眼睛,稍微垂下了视线。
凡庸的人,对天才心生敬意的同时,也会视其为可怕的生物。恐惧,躲避,有时迫害。同样身为凡人的我,当然能够理解从她那里接过报告书时骑士团的想法。单枪匹马讨伐大型魔兽,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万一,真的是事实的话。
那就和我们完全不同,和人类不同,犹如怪物一样。一定是脸色发青了。
一颗赤红的果实,已经被吃得只剩下果核。红色的果汁在嘴里扩散。
「不过,为什么要那么乱来。想试身手的话,不是还有别的方法嘛」
敌人类型是越大越好吗?我俏皮地说了句。得到的是惊讶的回应,笨蛋。
「需要名声,你也知道巴德尼克家的污名吧。要想洗刷掉,就不能走寻常路。这全都是为了父亲……不,是为了家名。这就是骑士贵族。嘛,像你这样的平民是不会懂的」
我也不想懂。耸耸肩,回应有些讨厌的话。
像卡利娅·巴德尼克那样的感觉,对于作为孤儿长大的我。不论在懂事还是未懂事之前,就已经毫无实感了。有够诚实的。觉得家族,父母看起来太遥远了,根本无法触碰得到。硬要说的话,奈因丝女士和阿琉珥娜就是这样吧。这么一想,倒也觉得不错。
「原来如此,是为了家族,和父亲,吶」
眉头一跳,揉了揉眼睛盯着卡利娅·巴德尼克的银髮。刚有一瞬间,她的零星言语中。为了父亲。这种富有人情味的话,怎么回事。她居然有普通人一样的想法和感情,这让我有些意外。
当然,这女人也对救世者的男人特别痴迷,但除此之外,从未感受到她有什么感情,果然还是给人一种比较强烈的远离世俗的印象。
「不对吧,原来如此,这不挺好吗?让别人看到了好的一面,有点人情味啦」
「……喂你这家伙。说得好像你什么都懂似的。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对我缺乏足够的敬意?作为平民的你和身为骑士的我。哪边是上级,连小孩都清楚吧,嗯?」
浮现出略带怒气的笑容,卡利娅·巴德尼克站了起来。表情像是在说,现在就来继续酒馆的后续吧。想来,还没见过这个女人的正经笑脸呢。
的确,从对待骑士阶级的态度来看,我本身就没有一点像样。不过,对方是她,卡利娅·巴德尼克的话,比起在救世之旅中发生的事情,不管怎样都表现得很夸张,总有一种违和感。
「客人,拜託,请不要再闹了。随意乱动的话,车轮会受不住的!」
「……知道了」
或许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氛,车夫老头子转头朝这边喊道。卡利娅像是被这个声音制住了一般,正当弯下腰的瞬间。
——咻
风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比风裂音迟了一点,紧接着响起的是,啪,某物弹起的声音。那不是车篷,马车车轮被破坏时发出的声音,而是血肉被堵住,绽裂,飞散出来的声音。
反射性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糟透了,目标是操纵马车的车夫。刚才还在说话的车夫的头颅,已经被一箭射爆。迸裂的血浆随风飘扬化为血沫,染红了空气,铁鏽的味道在四周瀰漫开来。
车夫的身体如木偶般倒下,从马车上滑落。
「你快趴下!」
配合着卡利娅·巴德尼克的声音,迅速趴在马车地板上。失去车夫的马狂暴摇晃着马车,地板也在狂跳着。
——咻——咻!
同样的声音,数度在耳边响起,光是听到这个脸色就会发青,腿就忍不住颤抖。
弓箭。是在够不到的地方,单方面进行着杀戮的无情武器。长剑还好,长枪也行,若是弓箭那就无计可施了。一定数量击出的话,就足以压制敌人。这种马车车篷根本防御不了。
设法将自己的身体缩小,一直伏在货物当中。
之后,剩下的,就只是祈祷。只有忍耐了。
除此之外对弓箭是毫无选择项。即便与卡利娅·巴德尼克一起,可对这种看不见面貌,碰不到身体的人,也无能为力。是等待着对方的箭矢先射尽呢,还是自己这边先被射死。这就是场竞赛。
我微眯着眼,不出声,唯有忍耐。
——咻
箭矢撕裂风声,化身为杀戮者,无情的冲破车篷,破坏地板。装载的货物,马车,马被残忍拆散,破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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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所有的一切被箭矢射穿后,马车最终停下来,五匹马缓缓靠近。五匹马无一例外,其背上驮着武装的男人。
「还有活口吗?」
「应该没有吧,有点过火了」
远远望去,已经破烂不堪的车篷内涂满了鲜艳的硃红色,在车篷的阴影下那种红彤彤的颜色清晰可见。
拉车的马匹最终筋疲力尽,曝尸于荒野。看了会很不舒服的光景。然而,男人们认为这也是大义面前必要的牺牲。
袭击马车的五骑为了警戒,各自準备了武器。用小型化的枪,以更小为优先。这样的话,也能充分应对突然出现的敌人。
其中一个带着头盔,恐怕是队长的男子首先开口道。
「三人去周围警戒,剩下的一个人跟着我,去里面搜。应该带着作战文书,或者类似的东西」
防卫四周样子的三人去了警戒,队长模样的男子带着剩下的一名部下,踏进已经破败的马车内。
踏入其中的瞬间。不由得沉吟。
展现在眼前的是,红,红,红。即便是见惯了凄惨战场的人也会忍不住皱起眉头,这样光景正在蔓延。其中,有男女。各一的遗体。在车篷的阴影下,无法明确确认反而是一种幸运。
「不过……这看来也许只是一个诱饵。运送作战文书显得太没防备,毫无抵抗」
部下如此报告,踩在地板上。
确实,他说的很有道理。倒不如说,在袭击之前,就一直有这种猜测。
但是,不能因此就放过。万一,存在那个可能的话,也必须张开网。这次作战文书的价值就是如此之高。当然,如果情报準确的话。
「是这个吗。落在这男人的旁边了」
「嗯……封蜡吗。像是封蜡,就是分不清真伪」
必须把这封信交给司祭大人辨别真伪。头盔男子如此自语着,举起被染红的信,让阳光轻轻透过。
奇怪的颜色。突然这么想。就算是血,颜色也太浅了。或许是碰巧血迹比较薄,但怎么样血也不会沾上这种黑色。在破败的马车里有黑影,很难分辨。但是像这样在阳光下照射的话,就像是某种汁液或染料一样——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那已经来不及了。
如同蛇绕一般,口嘴被从背后绕过来的手堵住了。眼睛惊愕地瞪大,呼吸紊乱。敌人。在哪。是谁。来不及了。救——呜!
一瞬的思考全部终结,甚至连发声都做不到,喉咙被匕首割裂。强行断裂肉的讨厌声音在身体内部迴响。构不成声音的,声音。同样的,视野中是部下被银色长剑从咽喉贯穿的身影。袭击的人是,遗体。本应浑身是血的女人。那血,在阳光下惊人的稀薄。那不是血。那是染料,或者是某种汁液。
最后看到的光景是,从自己的喉咙中迸出的血花。那红里带黑,是见惯了的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