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鼻孔中的,是物品烧焦的臭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入了烟雾,肺莫名地疼。虽然喉咙咳了好几次,可身体的不协调感并没有消失。仅仅生出了一点黏稠的痰。
「——那么,勇者哟。再问一次,你们的神和我们的神一样吗,还是戴着别的面具的伪神」
在连呼吸都无法理顺的情况下,投进我耳朵里的是保持着这样清廉的声音。
饶了我把。这边连头绪都没理清。倒不如说,希望能有一晚像草木一样酣睡的缓期。皱起眉头,从坐着的姿势仰视眼前的人物。
虽说已经平静下来,但是毫不犹豫地踏进了可以说是火灾现场的场所,而且胆大到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在一切都被烟灰覆盖的世界里,散发出让周围气氛变质的存在感的,只有声音的主人一人。
她便是被称为圣女的人。那瞳孔中闪烁的光芒正是信仰之证。看到那修长而又怡丽的秀髮,也许其出生本身就属于上层阶级。举止还有庄严的气息中无处不透着干练。自己做不成的大事她就能成,这些不禁引得凡人期待着。
原来如此,确实被尊称为圣女。绝对有吸引人的要素。这就是所谓的领袖魅力吧。全都,跟我无缘。不由地哼了一声。
「稍等一下。我是真的还活着呢,还是真的已经死了,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地狱守门人吶」
把手伸到胸前想要从怀里取出口嚼烟,却摸了个空。虽然早已知道起火时它和新衣服一起被烧掉了,不过手癖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
烦躁地咬紧牙关,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恐怕,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不是明智的选择。对方以圣女为中心,有着十余名杀气腾腾的信徒,不论是谁都以刺目的视线盯着这边。那视线宛如是紧盯猎物的猛禽类。与之相反,这边的人仅有卡利娅,赫尔特·斯坦利,以及已经昏迷,现在还在梦里的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
在那种充满了困惑、苦恼等感情的深深叹息声中,肺一下子痛了起来。
我确实是漂亮地死去了,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如果从天上往下看的话,希望你能回答。啊,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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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是一只脚简直就是两只脚同时踏入死亡深渊,已经不会再派上用场了,对此下了如此判断的眼瞳中,光芒照了进来。反射性地闭上眼。眨眼几次,当眼睛终于再次发挥作用的时候,进入视线的是一位少女。
将美丽的银髮编成两串,手持长剑的卡利娅,就是那个人。那不高兴地皱起眉头的样子,散发出一种非常危险的气息。
扯淡的说法。作为死神的朋友前往那个世界的,最多也就只有我和芙拉朵了。这个女人会死,实在无法想像。诶不对,还是经常有的,是去天上还是地狱时候的引路人吧。据说会模仿生前熟人的样子出现。
「终于醒了吗?难道是在模仿戏剧中出现的永恆睡公主?你这家伙」
还故意挑起脸蛋,来个吻比较好吗?对着如此放出话的卡利娅的身姿,我的确,轻轻地在心中附和着。
明白,这不是假的,也不是模仿那个样子的。而是卡利娅本身。像这种无故刺激别人神经的样子,除了这个女人没人说得出。说到底,如果出现引路人要模仿的熟人,至少是阿琉珥娜吧。要是这个臭恶女最后出现的话,还不如让地狱看守出现在眼前。
不过,这样的话。如果眼前的卡利娅不是模仿而是真货的话,也就是说我活着,用自己的身体像这样睁着眼睛。
可,这又是为什么。在还不能很好思考的迟钝头脑里,只有这个疑问浮现出来。我把这个身体交给了火焰,热量应该已经侵入到内脏深处了。如果是人类的话,等待的结果只能是确定无疑的死亡。
我迷糊的,拉下嘴角咬住嘴唇。
「……嘛,也是啊。要道谢的话就对那家伙说,毕竟你这家伙还有命在毫无疑问是那家伙的功劳。还有,我的宝剑吶」
卡利娅不知在哪里发出不悦的声音,指向前方。那里是正躺在地面上被赫尔特·斯坦利照顾着的芙拉朵。
理由是,芙拉朵的魔术回覆。不是很清楚,说是她的手笔,那就在某种程度上明白了。
那是毫无疑问的天才,即便说了一些不能使用魔术的泄气话,要是真的在火灾现场发挥了自己的才能,这就说得通了。
嘛,说是这么说,非常不明白为什么要救这具身体。对于芙拉朵而言,我这种人不就是路边的石子儿嘛。噢不对,还是说,这个时代的她,也许还留有良心给没有价值的石子儿呢。
——咔嚓,咔嚓
整个屋子里不可思议地迴响起足音,是有意识鸣响着的样子,明确接近这边。而且,还是複数。
不妙。猛地咬紧牙关。这边至少芙拉朵是无法战斗的。我的眼睛还没有习惯视野,眼前的光也在闪烁。身体方面也是,该说是不协调感,还是异物感呢?不管怎么说还留有后遗症的样子,称不上正常状态。卡利娅和赫尔特,只有这两人的话,大多数的危机都能克服。带上两个拖后腿的,就没那么好说了。
思考以迟钝的速度在脑内爬行时,足音的真面目马上就暴露了出来。大体的预想当然都对上了号,运气不错。踩散灰尘,小心地避开烧焦的异物,那女子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带着十几名武装的士兵。
「你的勇气值得讚赏,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尊敬智者与勇者,遵照这条教义,我也要向你表示敬意」
那就是被称为圣女的女子。与刚才在礼拜堂听到的近乎怒吼的声音不同,过于礼貌的措辞,反射性地让身体发冷。
这,便是恶寒。就经验而言,礼貌的措辞往往用于对方居心叵测之时。在王宫,贵族们用语言的面纱掩盖恶意,去巴结贫民富人,想要分得一杯羹。
这女子,有什么企图。肯定没错,否则,怎么能把可以说是护卫的十多名士兵带到背后来呢?
「在这样的火灾现场寒暄,失礼了。我是玛蒂娅,被称为圣女玛蒂娅。话虽如此,我可没有被称为圣女的资格」
发出的声音确实很清脆,而且很吸引人。简直就像是在说表里如一的,清廉。啊,正因为如此才可怕。臓腑翻腾。这些旧教徒的企图,肯定不是什么好奖赏。
「那真是太光荣了。呃,那么看在圣女的面子上,还请原谅这一次的骚乱」
这只是不幸的误会而已,半开玩笑似的试探道。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圣女的眼角动了一下。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在心中愤怒过。对于纹章教徒而言,所有的生命,物品注定总有一天要回到神的身边。烧掉的,失去的各种物品只是全部彙集给了神。也就是说,失去本身就是神的旨意。对此辛酸怨恨不是很愚蠢吗?」
卡利娅无言地附和着下巴点了点头,不过恐怕她以及赫尔特都意识到了。
这是诡辩,要说是真的,能接受这种见解的也只有她,圣女玛蒂娅了。看看跟在她后面的人就明白,那眼瞳中浮现的是激愤,颤抖的手脚是正在强行压制着感情的证据。内心大概是咕嘟咕嘟地沸腾着吧。
危机依然没有离去。我们,正被放在一触即发的正中心。
「细细想来,连你们的目的都没听说——那么,勇者哟。再问一次,你们的神和我们的神一样吗,还是戴着别的面具的伪神」
没有任何恶意,也没有任何善意。仅仅只是,以一种在问当然之事的口吻,圣女玛蒂娅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