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圣女大人聊到什么程度了,英雄大人」
不管怎样拉格尔·安都很喜欢这个称呼。提出抗议时,她微微歪着头,不可思议地盯着这边说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光看那举止,还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凭这孩子的口才,连天上的人们都能摆布,实在难以想像。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样的部分或许有助于提升她的能力。
「圣女大人——玛蒂娅小姐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还是有两片舌头的恶魔,更可爱一些」
把自己所信奉宗教的圣女跟恶魔作比较,拉格尔·安的本性也不怎么让人称道。倒不如说是倾向于相当坏的一方吧。
「被那位大人救了命,而且还安排了我这个联络人。这其中所发生的内容,令我多少生出点兴趣也是很自然的事,不是吗?」
那句话的表达形式与其说是好奇心,兴趣,不如说更接近于试探。像是在探究我是怎样的人物,拥有怎样的长处。不知是不是为了不让人起疑,其口气多少也能逗弄人的自尊心。
「没什么,还不是从嘴里说出来得,用方便合适的话语列举出来也没什么,只有两个」
一边用牙齿嚼烂回城后购入的口嚼烟,一边竖起两根手指。而后,折下一根手指继续说道。
「一是,那位圣女大人心爱的玛利亚」
心爱的玛利亚。还未曾向任何人献身的铁壁存在。总而言之,就是城塞都市伽罗亚玛利亚。这里对于那些家伙,纹章教徒来说是非常想得到的存在。
为什么,被称为圣女的人在这个都市附近,以可以称之为废墟的神殿做为根据地呢?为什么,在过去的时候,纹章教徒们竭尽全力攻陷这座城市呢?
当然,也有贸易要地因素。诚然,每逢动乱,只要控制住这里,对周边的影响力就会扩大。或许还能引导风向朝着对纹章教徒有利的方向去。
然而错了。对于那些家伙而言,战略上的有利或不利,都是不入眼的小事。
就是说,那些家伙的夙愿是夺回圣地。这座伽罗亚玛利亚,对于纹章教徒而言是智慧圣地。以前从东西方彙集智慧和书籍的所在地,是那些家伙正殿所处的地方。
夺回这个地方才是最优先目标,那位圣女玛蒂娅的算计,果然根本上还是要让纹章教生存下去吧。
口嚼烟的香气久违地穿过鼻孔,吹散空气。感觉爽死啦。脑子还没清醒,感觉倒是真真的。顺势弯下另一根手指。
「还有一个,就是你,拉尔格·安。之后似乎也能对圣女大人有利,只是把话包在厚纸里晒了一下而已」
圣女大人能觉察到真是帮了大忙,翘起嘴角,喘口气。
实际上,要说我给圣女大人提供信息的话,就是那种程度。只是没有给出逼近核心的话题或明确的话语。当然的。在那个地方还有卡利娅,以及赫尔特·斯坦利。再说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协助纹章教徒吧。
为什么?虽说信仰有深浅,但赫尔特·斯坦利是确定无疑的大圣堂信徒。是的,不会有错。
我们,不,不对。以前的我们,大家都是作为大圣教的神子,而踏上救世之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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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窟里瀰漫着怀念的味道。放着不管的排泄物臭味,如同人体腐烂的腥臭,犹如把脏物放入锅中煮透的恶臭,到处都是。啊,所怀念的故乡,那后巷正是这种臭味。周围毫无活力,所有人都垂头丧气地走着,从不看天。
他们心中有的,是今天而已。那心中根本不存在什么明天。所谓明天见等等,是能够保证今天的强者的生存方式。像我们这样的弱者是不允许有这种奢侈的。一天结束了,也不会有什么,只是上了年纪而已。
「那么,不会是因为兴趣才在这里散步的吧」
是的,像是催促般向拉尔格·安提问。从刚才开始她的步伐就没有丝毫犹豫的样子。同样的地方已经走了好几次,我想这一定是出于让我记不住道路的伎俩吧。实际上,在这昏暗且到处充满着类似场所的贫民窟,如果像这么来回走动的话人也会渐渐变得难以读取地形。
拉格尔·安对我的话,自然地浮出苦笑。
「是哦。毕竟要习惯这里是很难的。一起去协助者那里吧」
协助者吗,来这里?原来如此,她们,纹章教徒似乎愈来愈想让我参与到他们的那个企图之中。不然的话,那位圣女也不会故意将自己的手下,拉尔格·安这个人曝光出来监视我。
没错,这是监视。从这里的生活,到与公会的交涉,甚至投宿设施的提供,我们都将受到拉尔格·安的照顾。如果,我无视那位圣女的话,不和拉尔格·安建立起协助体制,迟早会失去自己的生命线。
至少,这边在没有得到她的信任,构建出良好关係之前,有必要先在某种程度上做出协助的样子。谜一般的是,为什么那位小姐,赏识我到如此地步。
啊不对,不应该是我吧。轻轻摇头否定。在那里的有卡利娅,芙拉朵,赫尔特·斯坦利,是对包括他们在内一行人的赏识。既然如此,某种程度上就说得通了。
再加上更可怕的是,最基层纹章教徒们全部失控。毕竟我们烧毁了那些家伙们最珍视的知识积累,那其中的一部分。对那些家伙来说,大概是脏腑翻滚的感觉吧。
而压制住这种情绪的,完全是那位圣女玛蒂娅的领袖魅力。如果从那位圣女手上跳出去的话,不仅是我,卡利娅,就连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也会遭受暗算。
是的,就连那个芙拉朵也是。
「……不过,我觉得还有一些更好的办法」
把手放在下巴,视线不瞄过去,言外之意是指背后的事。啊,拉尔格·安随声附和道。
「姑且听说是你的伙伴,所以没甩掉,要分开吗?」
那样断言后,她停下了脚步,转身折返。追寻着,向后看去。
——喀当,喀啷啷啷
有种什么,像铁製品掉落的声音。随后是迴响的怒吼。接着是一个劲儿道歉的女声。
要跟蹤的话,至少希望能思考一下被对方察觉时的应对方法啊。
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出来。该不会,因为刚才的失误,她还待在原地吧。
我的脸颊抽搐,讨厌的预感在脑子里盘旋,为慎重起见试着呼唤那个名字。
「咳,额——那什么,在练习喜剧吗?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僱主小姐」
传来木板嘎吱作响的声音。拉格尔·安惊讶的表情和视线,令我难以承受。这又不是我指示的,更不是通知啦。请不要那样责备我。
贫民窟临时窝棚的阴影中,从那现出的,是微微解开那艳丽黑髮的,视线困惑中徘徊的,魔术师大人,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其人。
「……什么嘛」
诚然,那是我的台词吧。没想到居然被跟蹤的人这么说。
「没什么,只是偶尔看见了而已,可没有四处追着你跑」
芙拉朵似乎在找借口,将话连在了一起,视线要从这边的询问中逃脱似的。举动令人怀疑。
毫无疑问,她在东张西望。理由也不知道。对这个我。
面对着拉格尔·安「怎么办」的视线,大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我身上有着专门收集厄运的精灵在作祟。这些家伙无论到哪儿,都没打算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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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连绵不断的贫民窟里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来到的地方,是妓院的一个房间。
只放了床和圆椅的简朴房间,很是狭窄,四个人进入的话都会有点闷热。再加上安放在那里的大木桶就更狭窄了。一直以来都很在意,桶里的是什么。
从这个狭窄的地方来看,除了这里,恐怕还有好几处他们纹章教徒的据点。应该称讚他们的小心谨慎呢,还是应该叹息说太麻烦了。
「不行吶。用尽办法了,可这里的居民,毫无精神气,都已深入骨髓了」
拉格尔·安所介绍的协助者兼同志的男子,大大地摇着头坐在椅子上。俯首垂肩的那个姿态,让人觉得被压在他身上的重担压垮了似的。
「用食物和金钱进行斡旋,也不能收到好的答覆吗?」
拉格尔·安皱着眉头,用手指摸着下巴。一直以来显示出爽朗表情的她会露出这样的愁脸,一种很少见的印象。
不过嘛,果然啊。不由得眨眼。我想到了,为什么拉格尔·安和纹章教徒会在贫民窟中设立据点。看来并非只是出于贫民窟人流量大,不显眼这些单纯的理由。
「贫民窟的人有独特的道理和习俗。收到什么就收到什么,并不意味着他们会给你什么。然后安,那边两位是? 」
终于抬起头来的那个男人,将视线转向了我和芙拉朵。
芙拉朵发现这里是妓院,不知为何不舒服地摇了摇肩膀,脸上泛起了红晕。不管怎么说,娇艳的女声从周围薄薄的壁板一次次透过来。再不情愿还是会透到耳朵里。正因为如此,就密会而言也可以说很方便。
「对了,这位是英雄大人,路基斯先生。还有是路基斯先生的朋友,芙拉朵小姐」
听了拉格尔·安的介绍,芙拉朵不安地猫起背,张开嘴唇。
「那个,这是什么集会呢?在贫民窟的密会,感觉就像是恶党一样,不怎么舒服」
男人瞪圆了眼睛看向拉格尔·安,然后经由她的视线最终回到我的身上。视线像是在追问,带过来的理由是什么。
那是当然的。但难以保证。这是某种意义上的赌博。豪赌哦。进展顺利的话,可以拉上芙拉朵,从赫尔特·斯坦利身边分离开来。失败了的话,还有很多手段。冒险者很习惯于在背后做见不得光的事。
而且,并非没有胜算。地下神殿的那件事。看了那个的话,我的胜率五五开。而且对于我来说,只要有五成,就不得不说棒极了。
凝视着,为了回应六只眼睛,张开嘴唇。
「黑暗中的密会,贫民窟,还聚集了很难称得上是正经的人。就算是天使大人也不会称之为善良吧,僱主小姐」
痉挛地,芙拉朵眉毛上扬。嘴唇紧绷着,因为害怕而开始发抖,喉咙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说得对,这是恶党的密会,讨论的是——如何将心爱的伽罗亚玛利亚紧紧拥入怀中哦」
在黑暗里,挤出来的话语中夹杂着三方的紧张。
拉格尔·安和男子瞪大着眼睛,注视着芙拉朵的一举一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她逃离。不管她做了什么都要马上处理。
每个人都处于紧张的一瞬间静寂之中,芙拉朵黑色而美丽的眼瞳,睁得大大的,像镜子一样映照出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