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哦哦哦哦呜!」
「……什么,今天是?」
一瞬间,尖锐的喇叭声响彻整个贫民窟。这偶尔会迴响于贫民窟的音色,让人们仰望天空。谁都不由得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本应热闹的露天商店街,已经到了稍稍闭嘴的时间了。
但是,只有今天寂静的理由不是这个。本不应该存在于这里的闯入者——平时在巡查伽罗亚玛利亚市内卫兵团的身影,代替贫民窟的居民们发出了声音。
「副队长,对不起。窃贼像是脚上长了翅膀一样,逃到了贫民窟的小巷里。不过,我认为是协助窃贼的人已经找到了」
被称作副队长的男人。身体瘦弱却给人一种敏锐的感觉。
队员抓来的是个孩子。年纪不算小,是个少女。穿戴整齐,就服装附着身体的衣式,确实是贫民窟居民的样子。其一只手上,骯髒的喇叭持续发出着响声。
瞥了一眼那些连旧货商都不愿意多看的东西,被称作副队长的男人蔑视着少女,用极其冷淡的声音说道。
「你帮助盗贼逃走是事实吗?」
对于这个问题,少女什么也没有回答。什么也回答不了。嘴巴害怕似地闭合起来,喉咙虽然痉挛但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男人一直瞪着少女。少女的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
那双让人联想到爬虫类的眼睛,果然难以让人对其亲近吧。
就连带出少女的那名队员额头上也不由得流下了汗水。担心会发生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而怯懦地缩在一旁。
这是,眼珠子变细了,男人的手指抚摸着手持喇叭的少女的脖颈。少女的肩膀,一瞬间像是在抵抗似的摇晃着,被队员的手臂阻止了。
在那里,有黑色的胎记。不对,是被刻上的刺青。那个,是曾经犯罪的证明。犯下了不可宽恕的罪行,在城墙里受到悬赏之人的证明。
「那么,决定了」男人点了点头。
「如果她是盗贼的同伙,就算是少女也不会有丝毫的留情。那么,你就依法斩断她的右臂吧!」
被指示的那名队员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蓝色的刀身反射着阳光。
少女胆怯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开,背脊上流着冷汗。怒涛汹涌的气势带来的恐怖和焦躁的感情,使得膝盖难以动弹。
那双眼睛,像寻求帮助一样地环视周围。
周围有很多人。相对的,卫兵团的人,哪怕包括被称为副队长的男人在内也只有五个人。如果围起来的话无论怎样都可以压制住他们。要是通过数量进行暴力,无论多么精锐都是无法对抗的。
可是,没有任何人对那个视线进行回应。周围的人都和少女一样,什么都说不出口。
在这里进行抱怨自己的胳膊就会被砍飞。不,情况再糟糕一点的话,飞走的说不定就是脑袋了。对方是生活在那城墙里的人,并不是我们这样的劣等人。
所以,说不出口。不可能说的。这是当然的。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愚蠢,被践踏是理所当然的,只能低声下气为活过每一天而劳累奔波,这就是我们。
每个人都被剥夺了思想。他们将自己的想法託付于上天,作为贫民窟的居民大家都很拚命地生活着,就像是路边的石子一般。
啊,这是没办法的事。
少女独自咬着嘴唇,诅咒着无法发出声音的喉咙。啊,如果可以发出声音的话,不仅仅是诅咒喉咙,更要诅咒整个世界。
即便是作为最后希望的喇叭,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曾经听到那个声音一定会赶过来的哥哥,这次也一定不会来了。
唉,说不定是好事。如果自己死了,勇敢的哥哥,或许会复甦。也许一切都会改变。
所以,那个男人还是不要来比较好。
佩刀,被蓝光缠绕劈斩下来。呃,已经来不及了。那只右手被砍掉已经是注定的事情了,已经不是人能赶得上的了。
人们屏息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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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个,路基斯……嗯……你现在能听见人家说话吗?」
快步地走在黑暗中,芙拉朵这样低声嘀咕着。
回头一看,眼睛近乎隐没在兜帽里,与头髮的颜色搞混淆了,那风貌就连芙拉朵的脸姿都看不到。
肩膀微微上下晃动,气喘吁吁的。为了让她能跟得上多少留了点力,不休息在贫民窟来回奔跑,这也就很自然而然了。
所以,我一定是休息的希望,这么想才会开口的吧。
「对不起,我不能休息。那个喇叭吹响的时候,肯定是恶魔的手臂贴在脖颈上的时候。一想到砍掉手臂就会很不爽,这种怪癖让我都摸不着头脑」
稍微放慢了脚的速度,不过还是快步走在小道上。贫民窟里,无论在哪都出奇地暗。
往后一看,芙拉朵像是否定这句话一样,摇了摇头。眯着眼睛,反问怎么了呢?她气喘吁吁地说。
「那个……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可事实上,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说得断断续续的,当说到最后的那句话时,却显得格外软弱。和出发前听到的语气大不相同。
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喉咙反射性地响着。
虽然想说话,但对于那简直是软弱至极的话语,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这种软弱,在过去的旅行中是从来没见过的事情啊。
你,是会介意我的感情的女人吗?不是吧,你这个女人,不是那样的人吧?
「嗯啊。果然,给你添麻烦了吗,对吧。果然还是太……我又没什么特别能做的……但是如果被一个人搁在那里的话,我就会觉得我不被需要…」
在向我吐露出那些语言时,芙拉朵的感情宣洩而出。在那期间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所以看到那个女人软弱的身影,总觉得好像很糟糕,像是在责备我似的。倒不如说是不想看。将那样的感情存于心中不就好了吗?嗯,就把它当做你的弱点来掌握好了。
眼前有光。马上就要到大马路了。喇叭的声音八成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哇,我知道啦。自己说着奇怪的事。但是,那么……」
放着不管不就可以了吗?像这样闹彆扭般嘟哝的语言,仍在宣告我心中的迷茫尚未消散。
「你在说谁是不需要的啊。不,你是必要的,芙拉朵。事实上,仅凭我一个人是无法登上舞台的」
该如何对芙拉朵开口呢?通过大脑收集组织出来的语言,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就烟消雾散了。
而对于眼前的情景,像那样的言语是不需要的。拔出佩刀的卫兵团的身姿。根本不打算阻止卫兵团的贫民窟居民们。以及,被捉住的少女——伍德的妹妹,赛琳娜莉的身姿。
赶不上了。远处的人影还很小,我就算再怎么拚命地跑,也来不及。那样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人类的界限。能够超越这一界限的,只有拥有才能的人。
我并不是那样身负才能的人。所以这样下去,所有的结局都会按照世界的道理进行。
少女的右臂落下,贫民窟的人接受那个结果并放弃,卫兵们继续着践踏着他们的生活。
啊,真是令人不悦的结局啊。不,不行。
然而,凭我一个人是无法到达那个舞台的。
「拜託了芙拉朵,我已经被幸运女神抛弃了,如果你不来帮助我的话,我根本就到不了那里。要有气势,然后要正中目标」
没错,就算没有多少余力,也还是勉强地在脸上浮现出笑容,如此说道。连自己都知道说了多么愚蠢的话。
是的,我实在没办法对那看起来弱弱的身姿一言不发。
因为很理解,像自己那样什么都做不到的话,就会有自己作贱自己的冲动。深深铭记着不被别人所需要的痛苦。
一瞬间,那黑色眼眸变大,芙拉朵愣住了。可那只是眨眼的时间。
「嗯,交给我吧。我会毫不犹豫细心操作的——因为,铸造你的,就是我啊」
这个样子,这满怀自信的姿态,的确很眼熟。
毫无疑问,这是我曾用这双眼睛亲眼目睹到的,属于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的那副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