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基斯。做这样的事没有意义吧,我们一起把剑放下如何?」
一面闪耀着白刃,一面如同劝慰一样小声说着。
虽说是在交谈,但他持剑的姿态无懈可击。以奇袭为目的而盲目地冲进怀里的话,脑袋会劈成两半的。
为了不让从心中溢出的感情通过声音表现出来,儘可能用轻微的声调做出回应。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无法得到双方的同意,那就没办法了」
也有这样的时候啊,喃喃自语把口嚼烟吐掉了。
两手拿着放出微弱银光的匕首,与赫尔特保持一定的距离。可不是能轻易战胜的对手啊,唉,真不想在非奇袭和未设伏的情况下与他交战。
对手可是未来的救世者,毋庸置疑的奇才,威容如太阳般耀眼之人,赫尔特·斯坦利。
贫民窟里飞扬着沙尘。在这昏暗的街道上,只有这条路接受着阳光的照耀。
可恶。啊,真是可恶。跟这家伙正面交锋,可不是什么正常人会做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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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那个少女已经?」
早就逃走了。用手指向拥挤不堪的人群。
不管怎么说,虽然只是一个孩子,但在自己熟悉的贫民窟中逃掉还是很容易的吧。
环顾四周的人群,已经看不到那小小的身影了,我抚摸着胸口,与赫尔特对视。
「……路基斯,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赫尔特提出了这个极其纯粹的问题。露出了因为难以谋求事实而扭曲的表情。用善意和正义来判断一切的他,露出了非常少见的困惑表情。
「你不是已经听见了么,熟人妹妹的一只胳膊,快要被砍掉了。所以我就出手了啊」
眯起眼睛盯着赫尔特后面列队的卫兵。
赫尔特问他这是否属实,想必也认为无法抵赖吧。于是,卫兵敬礼道,是的队长。
很明显,与对待贫民窟居民时的傲慢态度截然不同。从未见过他们摆出如此恭敬的态度。
我并不知道他,赫尔特,是什么时候成为卫兵团队长的。
以前旅行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只听说斯坦利家在伽罗亚玛利亚是名门望族。
说起来,卫兵团由市民聚集组成是没错,可出身有差距是肯定的。从未听说过成员是完全平等的组织。凭藉家世的后盾及其自身的本领,在短期内就任命赫尔特为队长是可以理解的。当然,或许还有其他原因。
他与部下的卫兵交谈了几句之后压住嘴角,沉默不语,然后一瞬间发出尖锐的声音。
「好吧。我命令你不要再保护那个少女。相对的,也不会允许当场处刑。不管发生什么」
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无法理解。比起刚才和蜥蜴的对话,越来越难以理解了,就这种感觉。
赫尔特不是那种思想邪恶的人,不可能像蜥蜴那样,只为自己的功绩而做出选择。可是,为什么呢?
「……这里是墙外,赫尔特·斯坦利。凭什么卫兵团可以进入贫民窟?」
将困惑置于在心里,选择语言说到。
赫尔特抬起双眉,慢慢地摇了摇头。彷彿完全看透了这边的意图一样。
「我能理解你,毕竟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路基斯……部下报告说少女身上有刺青。这样的话,就不能放过她了」
含糊不清的措辞,就像给予对方温情一样。啊,这种说话方式实在让人看不顺眼。
的确,在赛琳娜莉的脖颈上,有刺青。是过去犯过罪的证据。
只不过,就这样啊,这就是道理吗?情不自禁地晃了晃嘴角。哈,不说都忘了。
赫尔特是个和我完全合不来的顽固家伙,他是绝不能容忍作恶者存在的。
总之,这家伙就是想表达这样的意思,有刺青就是前科者的证明。哪怕是少女,曾经在伽罗亚玛利亚刺上刺青的话,这次的嫌疑也就不是那么容易洗清的。不如说就是犯罪嫌疑人吧。
原来如此。太棒了。这理由太他么正当了。
「拥有刺青的人,本来连接近伽罗亚玛利亚都不被允许。这是和周边都市国家联合起来签订的条款。路基斯,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是,这里可以交给我吗?」
不会做错事的,我想你就是想这么告诉我吧。
只要是相当于卫兵团队长的赫尔特,就可以给周边城市国家写信。
跟作为副队长的蜥蜴不同,赫尔特对于那些有刺青的人,就算对方从伽罗亚玛利亚逃走,也有追捕的权利。
真他么活宝一个。
交给你吗?笑话。何其,性质恶劣的笑话。
手脚麻木。喉咙乾涸,拒绝说出话来。在漫长的岁月里,附着在精神上的蛇在低声私语。
也不能说在那次救世之旅中没有被赫尔特所感化的部分。总觉得他的话是正确的。不,事实上他确实是正确的。没错。
但是。果然,我和你是全然不同的生物啊。
「——没办法啊,嘿。是我。来裁决我好了」
突然说出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赫尔特像是想要询问一样,睁大了眼睛。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只是,赛琳娜莉的事交给你这家伙,这事做不出来。肯定的,你们这些杂碎会惩罚她的,就是那样的人,清楚着呢。只有这男的难以理解。
是啊,刺青是犯了罪的证明。无论是盗窃,伤人,还是欺诈,都无足轻重。
这男的是不会在意犯罪是否有缘由。对他来说,罪行,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犯下。
对,连想都没去想过。
没有请医生的钱,连葯都买不起。买不起富有营养的食物。面对生病的脆弱的家人,只能流着泪眼睁睁看着。
无论怎样祈求神灵,世界都不会帮助自己,这世上没有愿意帮助自己的存在,这般残酷的世界即便是如此幼稚的心灵都能够理解。
而且,即使如此也还是有不死心的人,极力追求药物,极力追求有营养的东西,因此而染指了罪行。
这不仅限于赫尔特不知道,对于他们,强者们。强者所倡导的秩序中并不会有弱者的一席之地。
「你们寻找的那个盗窃犯是我,而且,那个小鬼根本不是共犯,她只是路过罢了」
说着怎么也无法允许那样。罪孽就是罪孽。惩罚就是惩罚。啊,完全正确。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也有活不下去的人。
「就算抓住她也是白跑一趟,那小鬼是个哑巴。以前,在比现在更饿的时候,哥哥差点被卫兵团杀害时受到了打击」
从腰边抽出匕首,像是无事发生一般,这样说道。
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思考出乎意料地冷静。而在思考的深处,我想通了。
我和赫尔特·斯坦利在意志、做法、灵魂、所有方方面面都绝对无法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