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瞳孔发挥作用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躺在作为据点的破旧酒馆二楼里了。
时间,恐怕是夜晚。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温柔地抚摸着房间。
周围没有声音,寂静笼罩着整个世界。而内心却恰恰相反。彷彿厌恶夜晚的寂静,心中的困惑与混乱互相交缠在一起,掉进旋涡之中。
怎么回事?之后发生了什么?又是怎样收场的?
与赫尔特·斯坦利交战,最后打碎蜥蜴的下颚,让其看起来比平时更好看,所做的这些记忆可以追溯得到。
但是,在那之后。到底是怎样从现场逃脱的就不清楚了。就算是我,那个现场,而且也是旋涡中的人,不可能认为一个人就可以平安逃脱得了。也就是说,有人当场救了我,然后运到了这里。
到底是谁?又不是神,真的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吗?
最后,感受到的。
确实,风。是风的嘶鸣。然后,呼喊自己的声音,还有被什么抱住,那种的暧昧触感在其中被唤醒了。风把这具身体紧紧抱住,搭救上来。
——原来如此,芙拉朵啊。
再怎么揣测,理应能想到的只有一人。会从那饱含恶意与沙尘纷飞的决斗场中救出我的,只有她吧。
当然,万一都是梦。也有做白日梦的可能性,不过,当打算直起身体并移动指尖的瞬间,这种可能性被否定了。
剧痛起始于右腹,很快气势十足地蔓延到全身。
不由得把臼齿咬得嘎吱作响。只能一边颤抖着下巴,一边一味地等待着疼痛离去。疼痛穿过身体的那一瞬间,漫长到怀疑是不是被什么人的恶作剧拉长了好几倍。
额头上冒出冷汗。
「……不能起来哟。猛兽,甚至是龙,受伤的时候也会努力静养吧」
像龙之类搞不好,甚至会以数百年为单位治癒伤口,芙拉朵则像在躲避月光而藏起来一样,从阴影中说出这些话。那个遣词用句非常郑重,很是生硬。
再加上,突然被打招呼的惊愕,背筋一跳,我的身体再次受到痛苦的折磨。
「呜,嗯……在的话说一声啊,诶。干嘛像那样躲着——」
「——谢词,是?」
这话有些吞吞吐吐的感觉,答非所问的芙拉朵是用彆扭的语气说的。没想到用什么词语,眼睛一眨一眨,她焦急地把话重複了一遍。
「所以,觉得对我说些谢词才行。知道救你出来有多辛苦吗!?而且……我这边也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啊。总之,谢词!得救了,之类的。有我在太好了之类的,这些之类!?」
在阴影中,芙拉朵把脸伏下去了。
我只是睁大眼睛,在心中翻滚着莫名其妙的感情。
因为,对于我来说,像是在眼前闹彆扭孩子般的她,与在过去旅途中看到的冷静优秀,对任何事情都不屑一顾的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不一致。
当然,至今为止的言行也确实多少脱离了过去的形象。这次的样子肯定比之前的姿态有更大的不同。
至少,绝不是向我这种人展现出软弱的存在。
「是吼,路基斯大哥,你一定要谢谢大姐。几天了,不睡觉在这里照顾着你哦」
依旧是一种沉稳的声音,伴随着吱吱的开门声进到了房间。
穿过门必须低头的巨大身躯,贫民窟的居民,伍德。还有他带过来的,妹妹赛琳娜莉也一起走进了房间,赛琳娜莉紧闭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晃蕩着眼睛。
原来如此。几天了啊,也就是说,现在我所度过的夜晚,并不是那个白天的连续,而是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梦魔真是相当中意我呢?
「——那是当然的,不只有感谢的话语,芙拉朵。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就得跟死神一起同床共眠了」
所以,为了表示由衷的敬意与感谢,润着嘴唇说道。
而且,被芙拉朵救了性命,这么说并不是第一次了。在地下神殿时也救了这条命。
真的,没有她的话绝对早就送命了。虽然被幸运女神抛弃了,但似乎并没有被黑髮女神抛弃呢。
包括这些事,话语在房间里迴响。毫无疑问,这是我打从心底深处挖掘上来的表里如一的话。
不过,果然很害羞啊。如此坦率将心底所想吐露出来,不会吧你。
但是这比得到卡利娅的恩情要好上一些。对方是她的话,还不知道会让我做些什么。话语没多大用是确定的。
一瞬间,芙拉朵害羞似的,奇妙地屏住呼吸再呼出,而且
「......再来一次。不,直到我满意为止」
骗人的吧,喂。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从那之后,数次一直说着那些非常羞耻的言语,直到芙拉朵满意为止。
在伍德和赛琳娜莉也听到的面前。
我明白了,芙拉朵并没有比卡利娅好到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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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啊.......那么,偶也要向大哥和大姐道个谢」
当我的喉咙失去水分,芙拉朵呼出一口满足的气息之后,伍德似乎挺客气地开口说话了。
伍德那巨大的身躯深深地弯下腰,低下头来。
「感谢救下赛琳娜莉......大哥,大姐。真是感激不尽……」
那是似乎要哭出来的声音。不由得眯起眼睛。那不仅仅是感谢的心情,也是悔恨与悲惨混杂的声音。
沉默不语的赛琳娜莉也对哥哥的态度皱着眉头,微微低下了头。
「偶啊……要是偶去,就好了」
那是,发泄的话。沉重地压在内心深处的东西,似乎忍受不了痛苦,不由自主地浮了出来。
咬了咬嘴唇,挑选着词语,说道。
「先不说芙拉朵,伍德,没必要对我道谢。这只是契约」
没错,这是契约。
我,和这对兄妹的关係,只不过是建立在一个契约之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