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圣女玛蒂娅传来的口信......满月之夜,也就是今天,第一个目标的烽火就要诞生了」
正如拉尔格·安所说的那样,那一夜,第一个目标的烽火点燃了。彷彿自己预感到会比现在燃烧更旺一样,光辉异常。
它始于加莱斯特王国南部的农村。
在那片平静诸事不便的土地上,一伙自称纹章教徒的人与农民们,为争取纹章教的解放而袭击了领主的住宅。要说是一场突发的农民叛乱,方针和执行力却奇怪得很有计画。
对于这可以称作奇袭的袭击,领主军毫无準备就被击败了。在那之后领主并没有将私兵集合起来奋战,而是抛弃了领民,逃亡到亲戚统治的领地避难。表现出了彻底的失败。到目前为止,他们的叛乱毫无疑问已经成功了。
可归根结底,是农民叛乱。
突袭很顺利,可要从正面与军队交战的话,不用挥舞武器就会崩溃。每个人都这么认为。没错,一开始就被认为是一场小叛乱。微不足道的,被轻视的战乱。
在这之后,被称为纹章教徒的大叛乱,又被称为福音战争,成为了一连串战争与历史的开端。
这烽火如今,才刚刚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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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晚上,到早上,那份文件就已经放到了拉尔格·安的面前。
快要倒塌的酒馆二楼。作为送信目的地的私人房间里,和芙拉朵,安一起把视线转到文件上。儘管如此,文件似乎被加密了,还是仔细听安说比较好。
从中摘出要点,就只有一句话:叛乱成功,烽火高高升起。这就是告知那个的报告书。
当太阳睁开眼睛照耀大地的期间,扬起眉毛嘀咕着。
「开始的烽火,在这里啊。做得太过火,王国军也不是吃素的」
安说,因为报告得太快,有可能是传达员抢先了,但毫无疑问,叛乱已经成功。至少在以前的历史上是这样的。
当然,这件事的成功是值得高兴的,可太过顺利,就有问题。既然把纹章教的解放作为目的,那么把将大圣教作为国教的加莱斯特王国早早地将王国军派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轻轻地嚼着烟草,让舒适的气味穿过鼻孔。
「这一点没有问题。也有些蛇很讨厌大圣教这只巨大的狮子」
安平静地说道。可以说,有些游刃有余。名叫战场的这匹烈马已经开始奔跑,可那样子实在太违和了。一想到她那少女般的容貌,就更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这样啊。是有讨厌大圣教的思潮存在。眯起眼睛,用舌头轻抚着口腔。
确实,不仅仅是加莱斯特王国,大圣教对周边各国都具有一定的影响力。现在,还时不时插手各国的政治,那张嘴张得也太大了。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虔诚的大圣教徒。相反,用这个身份来巩固自己地位的人更多吧。
特别是上流阶层,很多人都重视世代相传的宗教信仰。
如此一来,在政治圈子里,就会有些人希望大圣教的力量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不足为奇。
就是说,福音战争并不是仅靠纹章教徒本身力量扩大火势的,还与那些与大圣教有利害关係的人肆意放纵的结果有关。
不管怎样,该叫罪孽深重么,还是该叫枪打出头鸟呢?
「所以圣女大人万事如意了,可以让我休息一下了吧?」
摸着过了一夜还疼痛着的侧腹,靠在椅子上露出苦笑。
不会吧,安露出了诱惑般的笑容。
「圣女玛蒂娅大人希望向玛利亚表白爱情。在此之前,不会在周边进行活动」
昨晚的叛乱终究是加莱斯特王国的暴政才使得纹章教徒爆发的。大概是想让抱持警戒的伽罗亚玛利亚再疏忽大意一点吧。
看见一旁的芙拉朵,正晃着肩膀。从那皱起眉头的表情中,无法确切的提取出感情,恐怕会有不少迷惑和动摇吧。
那当然啦,说是留学生,可伽罗亚玛利亚也是曾经呆过的地方。眼前有人正洋洋洒洒谈论着攻陷这一计画,她可不是有兴緻去讨论的人。
「那还不错,可重要的不是做什么,而是怎么做。手段方面呢?历史上,伽罗亚玛利亚一次也没有沦陷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就是圣域。不会是,準备从正面追求吧?」
听到这句话,也许是出于某种兴趣吧。不再露出刚才的表情了。
不管怎么说,那句话是事实。目前为止伽罗亚玛利亚一次也没有失陷过。这里是市民的骄傲,也是他们心灵的屏障。
对于芙拉朵来说,不是正规兵,倒不如说是更接近暴徒性质的纹章教徒集团,想让历史上着名的伽罗亚玛利亚沦陷,肯定是痴人说梦。
「是的,当然。关于手段,撒下来一些种子,只等发芽了。我就是为了这个来找你的。请把这个和圣女玛蒂娅大人的愿望同等看待,拜託了」
安深深地点头说。
我的心中,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一种非常讨厌的东西,彷彿将泥巴慢慢地灌入耳朵里一样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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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如教猫写诗呢」
口乾舌燥,彷彿从心底捞起了什么,说道。
那种困难的程度,一定要刻在安的意识里。
——要求贫民窟居民的暴动或是集体反抗。
这就是,圣女玛蒂娅的愿望。大概呢,也预想过。实际听到了就像有种脑中塞了好几把黑色鎚子的感觉。
「几天也行,利用这个城市的构造。只要贫民窟劳动力丧失掉,许多城市机能就会瘫痪。特别是在物流方面,会有显着的影响」
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以贫民窟居民为主要劳动力的伽罗亚玛利亚,一旦他们运转失效,城市的机能就会立马出现问题。要是发生暴动,可以说交易都市就转不起来了。即使只是几天,城市内的混乱也是必然的。
毫无疑问,卫兵团,甚至说整个城市的抵抗力都会减弱。
然而,这并不是能轻易办到的事情吧。最重要的是,城市还没有达成这种构造呢。
贫民窟的居民们,已经把自己的无力当成伴侣,在内心中孕育出绝望。不管见到什么,感受到什么,唉,没办法。反正什么也做不了,自己把希望从那只手抛弃掉了。
可谁能责怪他们呢。更何况,我怎么可能对他们说坏话。
「......问题太根深蒂固了。再怎么去除表层的尘埃,只要根植在内心深处的想法不改变,就无计可施。和被城市市民操纵的人偶没什么区别」
咬着嘴角,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话。牙齿不知不觉地咬合,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啊,曾经的我,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曾经是我。
他们就和在救世之旅时,我那个时候的生活写照一样。把每一天都浪费在惰性和无精打采上,从不怀有疑惑,愤怒的心情。
这种心情太过于感同身受了,莫名地让人心情变得沉重。五脏六腑本身,彷彿变成了坚硬的石头。
实际上,在过去的历史中,纹章教徒也未能得到贫民窟居民们的协助。
虽然攻陷了伽罗亚玛利亚,可没有统治好贫民窟居民的纹章教徒们,无法恢複城市机能,也不敢拚命抵抗,进而输给其他城市国家的联合军。
这对纹章教徒来说是致命的败北,也成为他们气势衰退的契机。
拉尔格·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沉默地咬住口嚼烟的我。
那双眼睛闪烁着无言的期待,其中混合着恳求的颜色。你在期待我什么?以前你们做不到的事情,作为凡人的我怎么可能做到呢。
能改变历史的,只有英雄。
「......给我几天时间吧,反正圣女大人也会来这里。那么,应该还有一些时间」
拉尔格·安的瞳孔张大,立刻以快活的语调答应了。
做不到的,本应这样回应。不要对我抱有期待,应该这样告诫她。
大体上,我的盘算是,利用纹章教徒并挫败其开端,扬名立万。没有全面协助的必要。实际上,都没打算合作到这一步。
然而,现在情况不同了。能够改变历史的英雄,已经站在那边。
即,赫尔特·斯坦利。足以是英雄的人。
现在伽罗亚玛利亚,有那家伙在。说这是最坏的事态也不为过。谁都会想那不过是区区一人。恐怕也有人会嘲笑心中浮现的这种恐惧吧。
但是,不对。不是的。他可不是一个善类,不是凡人所想的那样。而是一个人,就能改变棋局的男人。既可以成为地狱守望者,也可以成为救世英雄,这就是赫尔特·斯坦利。
考虑到赫尔特的存在,只是让纹章教徒们按照历史进行活动实在是太危险了。动起手来,纹章教徒就会遭受惨败,甚至有可能只会让他名声大噪。
那可不行。可以的话,希望双方可以势均力敌。直到我可以出手的程度。
因此,不能不接受这次的委託。
而且啊。这边可不仅仅是我这个凡人,还有一个天才。
「芙拉朵,请借我一点那个力量吧。那什么,很简单的。对你来说,比吃硬麵包简单多了」
突然被搭话的芙拉朵,微微眨了下眼睛,嘴唇微微嘟了一下说道。黑髮,摇曳着。
「这样的话,报酬应该会準备更柔软的麵包是吧?对了,之后还有黄油一起」
我从来没吃过黄油。瞥了安一眼,她也不知为何苦笑了一下。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是脸颊紧绷。果然,要买黄油这种高级货,用安的流通渠道也是很困难的吧」
至少要砂糖,芙拉朵瞄到困惑的安后,用手指摸了摸鼻子下方宣称道。
这次的事,可能真是太乱来了。本来历史上没有的事情,就算藉助天才芙拉朵的力量,可凭我真的能做成吗?真是不安啊。
不过,一旦跨越了又怎样?感觉到了,在我的心中,有一个像是将不安完全掩盖,涂上不同颜色的东西正在发芽。
牙齿细细咀嚼着口嚼烟。
我的目的是让自己名声远扬,获得可以迎接阿琉珥娜的地位。那样没错。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目的。
可到了现在,感觉胸口深处,更深处被压抑着的某种东西开始呼吸了。
那个被压抑了很久。像是屈服于从天空落下的压力一样,弯下身子,静静地屏住呼吸等待着发芽的那一刻。
额头上,微微滴下汗来。睁开眼睛,喉咙发出很大的声音。
只为了得到相应的身份而扬名。如此这般的事,真的有必要做到赌上性命的地步吗?
也许还有更加稳妥获得名声的方法。这种无可奈何的疑问,此刻又在脑中萦绕。
然后,突然,啊,这样啊。恍然大悟似的,这句话从心里一下子往大脑跑去。
——也就是说,我啊,是想要荣光。这颗心,是想得到喝彩,笼罩全身的喝彩。
多么难看,多么矮矬。开什么玩笑。这简直就是虚荣心的臭疙瘩。
啊,我只是一直在看。远远地,只是在看着想要得到他们的荣光。这种光辉,多少次了,将我灼烧。有多少次,把心都烧焦了。
明知绝对不可能得到,憧憬与屈辱,而后又有多少次将这些啃碎并打消掉。
不知不觉中,嘲笑自己的叹息,从嘴角流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