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愧。连这都称不上可耻,那就没什么是可耻的了。
在黑暗中,举起的手被火焰照亮着,贫民窟的居民们发出吶喊声。不可能吧,都是赞同我话语的人们。男人,女人,年轻人还有老人。
呕,天啊!我在欺骗他们。
犹如在耳边低语甜言,将其推向万丈深渊的恶魔。多么无耻!可以的话,真想掐死这个脑袋。
利用他们宣洩自己的憎恨,用这种手段把他们牵扯进来。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们。作为一个人,还有比这更恶劣的道德吗?
「路基斯大哥。心里啊,决定了。偶啊,该怎么做?」
张开嘴巴的伍德,眼睛里久违地亮起直爽的光芒。表现在手上的颤抖,已经没有了。他的口气和肌肉的强韧,可以看出精神的高涨。
可,就算一切都是骗局,就算我是个诈骗犯,也无法收手了。面对伸出手的对方,怎么可能挣脱开来呢。
轻轻抚摸下巴,抬头望着被火光照亮的庞大身躯,开口说道。不只是伍德。就像对周围的听众说话一样。
「现在还是老老实实搂着空房睡觉吧。要想娶个好女人,可是很费工夫的。今天不过是送首情诗的机会」
说着抬头仰望夜空,一道白色的闪光,混杂在群星之中。彷彿被我牵着鼻子走一般,贫民窟们眨着眼睛,注视着那道白色的线条。
同时,随着风传来的轰鸣声。巨大的响声。是以正门为目标,圣女和纹章教徒们展开的前哨战信号吧。话虽如此,今天应该只是敲打敲打的步骤。
这是为了告诫的一击,伽罗亚玛利亚市民们,终于不再是隔岸观火,你们就是当事人了。
真的可以自己什么都用不做吗?被像如此告知的伍德他们的视线刺痛了。
「没关係,明天开始工作。这个城市已经完蛋了。听着伍德,你就是先锋。即使城市的人来寻求帮助,也绝对不能答应。直接揍他就完事了」
在火光的照耀下,抬起脸颊,一字一句地告诉对方。
既然已经知道了纹章教徒的企图,不管我们採取什么态度,伽罗亚玛利亚都不会轻易派遣卫兵团。他们也知道,如果在派出卫兵团之后受到突袭的话,会引发最坏的事态。
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住在城市里的他们就失去了维持贸易都市运转所需的劳动力,终其一生珍视的贸易道路也被纹章教徒们封锁了。
进入城市内部纹章教徒的内应们,也会到处散布谣言来煽动民众的情绪吧。从而使整个城市陷入功能不全的境况。
即使向周围的城市国家请求救援,也要在纹章教徒们的警戒下派遣信使,要让其他城市的军队来救援,最快也要花3周时间。一切顺利的话就更好了。
一旦伽罗亚玛利亚的卫兵团变得软弱无力,那么就算有赫尔特·斯坦利,纹章教徒也不会轻易被压制吧。虽然那也是某种一厢情愿。
「很简单,这座城墙已经不是他们的守护神了,而是防止他们逃脱的栅栏。墙内已经在锅里了。之后,慢慢等。直到里面的东西煮熟为止」
故意,用断言般的语气说道。
即使身处于狂热之中,心里仍充满不安。时间越久,它就越会萌发。能否控制住局面,就是胜负的关键。
眼前浮现着对于今后的持久战略稍显黯淡的光景。眼前弯着身子的伍德,当场迅速站了起来。
那巨大身躯,比往常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庞大。到现在为止,伍德经常不自信地弯着腰。现在他站得笔直。
「听从路基斯大哥的安排。也嘱咐大家。但是啊,这样的话偶的心情现在啊,是无法平息的」
很罕见。对于伍德来说,这是一种罕见的强硬语气。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可是,要做什么?打算参加大门前的战斗吗?太不妙了。伍德有着象徵性的体格,是贫民窟中难得的人才。如果直接把命丢在战场上的话,一定会毁灭贫民窟居民的士气的。
再说,也不能让曾经恩人的他下地狱。至少,在我之后。
伸出手,想要阻止,被挡住了。小小的,脆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旁边。那是伍德的妹妹赛琳娜莉的手。一直随身携带的喇叭不见了。
赛琳娜莉微微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哥哥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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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原谅。此刻凝聚在伍德心中的感情,只有这个了。
城市里的人,卫兵团,那些蔑视自己的存在,最重要的是,伍德不能原谅自己。
害怕到发怵,连一个妹妹都保护不了的自己。只受了一次伤害,自己就折断了心的本性。岂有此理。内心被那堵白色的墙壁践踏了,以为反正都够不到。
那庞大身躯往上看,凝视着墙壁。
到目前为止,这堵墙一直让贫民窟居民,低头朝下。让其放弃向上看的念头。是一直践踏伍德他们的象徵。
路基斯的话,当然要听从。虽然伍德不理解,但他确信这座城市会被攻陷。那就相信他吧。伍德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他把胳膊伸向广场中央的那棵巨树。
但是,即便如此,在那个城市面前,如今这喷涌而出的感情也需要宣洩。伍德在感情的驱使下,将全身的力量施加在缠绕在巨木的双臂之上。
下一瞬间,发出惨叫的不是伍德的手臂,而是巨树的树榦。
巨树全身呈现出皱纹般的龟裂,发出生物一样的嘶鸣。
究竟发生了什么?巨树本来就没有软到可以为一个人的力量尖叫的地步。可是,现在施加的力量实在是太不合理了。无法理解伍德的臂力。那不像是人类的东西,简直像流着巨人族的血一样。
经过数分钟的交锋之后,好像是说现在没有抵抗的意义了。巨树停止了抵抗,最后慢慢地被伍德的两只手臂拔了出来。
——嘶!
周围的人张开双眸,惊愕地屏住呼吸,这时响起了巨大的声响。它既是感情的洪流,也是生物的本能,更是斗争心的表现。
造成那副景象的,是举起巨树的伍德。
像是在使用木头一般地轻轻挥舞着巨树,在伍德臂膀的引导下,那巨大的树榦撞向白色的城墙。
——噗咚
质量与质量的冲突,互相冲撞。那个反覆了好几次。
那本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不论伍德有多大的蛮力,不管挥动多重的东西都是一样。作为伽罗亚玛利亚守护神的城墙,也包含着魔术的守护。并不是靠单纯的物理力量就能打破的,这并非无力的存在。
这一点,伍德也理解。从小时候起,就知道的事情。但是,这太过强烈的感情洪流,使得无法阻止行动。伍德自不必说,周围的人也一样。谁都无法阻止这种无意义的行为。
是这堵墙,正是这堵墙,至今一直压制着自己。然而贫民窟的居民甚至都害怕这堵墙,不敢靠近。彷彿非常惶恐触碰到那个。就算接近,身份也不被允许。
不知不觉间,每个人都凝视着墙壁,眼里噙满了泪水。就这样,慢慢地走近墙壁。
有人拿起石头往墙上投掷。
有些人挥舞着手臂,一只手拿着树枝或工具,试图破坏墙壁。
男人,女人,年轻人,老人。大家都一样。
那完全是无意义的,没作用的行为。这是毫无意义的行动。他们的感情在推动着身体。不得不动。
放下巨树的伍德,张开了嘴。
「不就是一堵墙吗!这只是摆着的墙壁而已!没什么好害怕的!赛琳娜莉!」
他的脸上流下汗水,对本该失言的妹妹说着话。
赛琳娜莉的眼眶被泪水打湿。非常害怕。光是看那堵墙,就连腿都蜷缩起来。总有一天,那堵墙,会杀死自己吗?我们终其一生都会在那堵墙的注视下生活。然后,我就觉得自己会被墙壁俯视着而死去。
不对。那只是一堵墙,白色的,巨大的,墙。神圣的墙壁什么的,我怎么知道?不过是堵墙罢了,别小看我们。
「……是……是!哥哥!」
赛琳娜莉的喉咙发出久违的声音,用那纤细的小手臂朝着墙壁扔了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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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焦虑悄悄靠到他们的心中,恫吓般的谈话,真是太失礼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面对着墙壁,我不禁捂住了嘴。
什么都说不出口。我没有资格跟身为勇者的他们说话。对于想利用他们的我来说,怎么也......
从明天开始,就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至此,已经做好了威胁伽罗亚玛利亚的準备。之后,为了我的目的,等待那个契机就好了。
如何使势力对抗,最后将那个圣女大人的头颅割断,如何将这功绩握在这只手上。
慢慢地在脑海里盘算着,突然抬头仰望着夜空。这么说来,真是奇怪,大门前的纹章教徒们的呼声仍然不绝于耳。如果一切按计画进行,现在应该是撤退的时候了。
这种不协调感在胸中驰骋时,夜空中闪过了第二道意想不到的闪光。
围绕着脑内的思索被弹飞,我,深深地明白了。
所谓历史,就是在天才们的手掌上翩翩起舞的东西,作为凡人的我,只能被其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