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話 所刻之名

蓝色的剑身，反射着阳光。剑从地上弹起，朝着路基斯的喉咙划破天空。

蜥蜴，如此称呼的眼瞳里，充满了血丝。就像瞪着憎恨的对象一样，现在这个时候，下定决心一有机会就不再放过目标。

每次下巴疼痛的时候，都会有挠破内心深处的愤怒。每次说话的时候，都会有咬紧牙根的憎恨。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被那个杂种伤害的缘故。由于这种不正当的行为，让自己陷入了不必要的屈辱之中。

但是，那耻辱将于此处终结。蜥蜴的面部扭曲了，挂上不怀好意的笑容。

在走廊上听到了队长赫尔特·斯坦利与战争女神卡利娅·巴德尼克之间的谈话。虽然并没有听到一些细节，但确实听到了一点。

——名为路基斯的冒险者，会随着纹章教徒的袭击而现身。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蜥蜴脸上浮现出了痉挛般的笑容。好极了。战争女神给了我复仇的机会。因此，全面肯定了年轻队长提出的策谋，在战场上屏住呼吸，追蹤着绿色的身影。

一切都是为了洗刷自己的耻辱。为了纠正世间的道理。

富人生下的自然是富人，穷人生下的自然是穷人，而且，这种力量关係是不可能逆转的。杂种向上位者出剑简直就是唾弃上天。不能让一个对此毫不在乎的人活着。

然后，那个家伙出现了。这个功绩太棒了要褒奖一下呢。将那个拥有无与伦比才气并引以为豪的，年轻队长大人放倒在地上的功绩。蜥蜴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条路。

——干得不错。十分有贱种样子的生存方式。那么，就死在我手上吧。这样的话，下次队长将会由我担任。而你，就像只沟渠老鼠那样去死吧。

完成复仇，取得荣耀。如果自己是队长的话，即使在劣势中也要把纹章教徒打翻给大家看。正如兴奋感推动的那样，毫无根据的自信逐渐膨胀起来。

对手已满身创伤。寸步难行。一般来说，这可以说是卑鄙的战略。但对方只是个沟渠老鼠。杀只老鼠，是不存在卑鄙一说的，是不需要理由的。剩下的，就只是把剑插在他的脖子上而已。那副光景已经鲜明地映射在瞳孔里。

蜥蜴，被如此称呼的副队长在下一瞬间见到的，不是佩剑插在路基斯脖子上的样子。本应万无一失的佩剑一击就被银光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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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光爆发。长剑像演奏旋律的指挥棒一样轻快击断了佩剑。真的一点儿，困难都没有。

虽然切断了佩剑的核心，但是卡利娅的旋律依然没有停止。自然而然地，那尖锐的锋芒指向了袭击路基斯的歹徒。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脚步异常轻快。长剑刺入那双大如爬虫类的瞳孔，剜出其后的脑浆。那已经是，锁定要绝命的一击。

那瞪大的眼睛最后动了起来，凝视着卡利娅，发出了绝望的声音。

「为什么……您，小姐......」

卡利娅把声音传到耳垂上，那双眼睛带着轻蔑的神情，嘴唇轻轻地叹了口气。

「为那些不知道对战争保持敬意的人渣，送上一封地狱之门的介绍信」

细细的手腕扭动，银色长剑搅动着脑浆。

那么，已经结束了。现在，在这里的只有卡利娅和一个静止的人形。

眼睛里的神色，从轻蔑转为兴奋，卡利娅回头看向路基斯。

「真是危险的地方啊，路基斯。那么，对功成归来的我，不该说些慰劳的话吗？」

避开脚边的尸体，在地面上前行，卡利娅来到艰难保持站姿的路基斯身旁站立着。为了能在不触摸的情况下支撑那个无论何时都有可能倒下的身体，距离非常近。

而久违的那张脸，却有种潇洒的感觉。虽然疲惫不堪且满身伤痕。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但眼眸深处闪耀着力量。卡利娅的脸颊，露出了柔和的神色。

「你个……卡利娅，你……骗了我吧，喂」

听到这句抽搐着脸颊的话，就连卡利娅也不禁打了个颤。肩膀难得的缩了缩。

路基斯的怀疑有多大还不得而知。也许极其微弱，也许已经达到了真相。然而，对于此次事件以及背叛路基斯意图的事件，至少有点确信自己介入到了其中。卡利娅摇动着银色的眼睛。

况且，就算不知道他有多接近真相，既然自己介入是事实，卡利娅就不容否定这个问题。

即便不是如字面上所说的，欺骗这种意图，但事实上也有看起来像那样的部分。要是这样，在这里否定这句话，卡利娅的矜持是不允许的。再加上，在这里说假话，就会践踏信赖自己的路基斯的诚意和敬意。只有那个不能选择。

卡利娅慢慢地用小嘴唇选择了语言。

「在说什么。说过的吧。我啊，会为了最有利于我们（的方案）而行动吧。然后事实上，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来吧，给你一个胜利的拥抱」

就这样，像想要掩盖自己微微颤抖的眉毛和嘴唇一样，抱住了路基斯的身体。大概是全身上下几乎一点力气都没剩下的缘故吧，托着这具身体，感到莫名的沉重。然而，那份重量也让人心情愉快。银髮，像表示感情一样地摇动。喜悦和不安，互相溶合着，注满了胸膛。

纤细的白指，扎住路基斯的后背。几乎快把手指钉在路基斯的背上了，就这样，卡利娅紧紧抱住路基斯的身体。在路基斯说出下一句话之前，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一直这样下去。

当然，卡利娅相信做到了自己所想的最好。

即使像当初预定的那样以纹章教徒为敌，取下了首脑的头颅，世界也绝不会认同路基斯。嘛，可能会获得少量的荣誉，得到些可以说是施捨的名声吧。

但在那之前。在这个矮矬的世界里，不存在正确认可其功劳的人。那样的度量，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投身到认可其功劳的世界中去。因此，卡利娅把他扔进了变革的漩涡。

相信这是正确的。直到现在，卡利娅仍然坚信这是最好的选择。这正是为了让路基斯走上荣光之路所需要的。

但路基斯能否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恐惧在卡利娅的指尖流转。

可能会被拒绝。也许会被这样告知，但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被那样说的时候，自己能说服他吗？那才是真正有必要的事情，有谁能教教我吗？当被否认时，这种灼烧胸膛的执着会表现出什么样的表情呢。这对卡利娅来说太可怕了。

即便是短暂的时间在卡利娅看来也非常的漫长。路基斯的言语伴随着风鸣缓缓飘落。

「真是的——骑士大人不会按照我的方式行事啊，喂。可是，是啊，不错。不如说，正好。正因为是这样的你，我才信赖你啊」

那个声音，回想起来，也许是从路基斯口中从未听到过的声音。彷彿是卸下了一个至今为止背负的沉重行李。又彷彿是终于从践踏自己的重压中解放出来的声音。

「这个结果虽然出乎预料，但很好。现在感觉非常清爽，非常爽朗」

所以，衷心的感谢，卡利娅，不错，路基斯的嘴唇刚一动完，身体就失去了力量。已经是极限了吧。挂在卡利娅细身上的体重，变得更大了。

嘛，没关係。啊，不如说那样才好。太棒了。卡利娅怎么也止不住那表情的舒缓。幸好没有人看到。在心中，欢喜之情毫无顾忌地轰鸣起来。

——是吗，我的选择果然没错。那才是最好的。

正如路基斯所说的那样，这个结局从他原本的设想来看，是出乎意料的好。不绕弯。明明是这样，刚刚听到的话，感谢，我才是对的，确实那样说了。那个男人。卡利娅那银色瞳孔，震动着缩成一团。

啊，没办法的男人。我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归来，可还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安慰的话语也只是寥寥几句。真是的，嘛，没办法。因为他已经疲惫不堪了，所以现在就原谅他吧。但是，别忘了这可是很昂贵的哦，路基斯。

我帮你铺平通往荣光的道路。那样的话，你也该给予我相应的东西吧。卡利娅的侧脸，浮现出与过去相似的，刺痛的笑容。那正是让空气为之颤抖的魔性之美。

这个，嗯？卡利娅的目光，移到路基斯即使失去意识也不打算放手的那把陌生的剑上。在与赫尔特·斯坦利的决斗中，简直像是撕裂了时空，来到路基斯手上的那把剑。

卡利娅对它的真身已经有了想法。虽说如此，也只不过是推测而已。

为了拯救濒死的路基斯，在地下神殿埋进他身体的，祖先传下来的宝剑。与其说推测，不如说没有其他的可能。真没想到，它竟然会化作一把新剑显现。

在这美丽的，刀刃上划过一道紫光的剑上刻着一个铭号。看到它后卡利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然后在下一刻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样的铭刻，以前应该是没有的。也就是说，是突然显现的剑，刻下了与路基斯相称的铭号吧。虽然这个想法听起来很傻，但比起空中突然出现一把剑，这个想法更具现实性。

一系列刻字。如果说它是一个单词，那么就会浮现出几个意思。扼杀荣光之人，又或者，抓住荣誉首级的人。每种都很危险。再进一步说也可以理解为这样，卡利娅的喉咙发出了声响。

——杀死，英雄之人。英雄杀手。

真是的，真像你这家伙，命运的名字。卡利娅眯起了银瞳。

然后，更加用力将这具身体紧抱在怀里。一边紧绷着扭曲表情一边朝这边跑过来的，名为芙拉朵的魔术师。要让她，看到自己才是这个人的所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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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音战争的序幕。都市国家伽罗亚玛利亚攻防战的胜利，落到了纹章教徒的手中。

一直以来没有在历史上留下沦陷字样的城市，和这个传说一起消失了。

这部攻陷剧，正是将各国诸侯拖入战乱漩涡的恶魔之手。这场被视为一场叛乱，终止纷争的战事，在大叛乱，战争中佔据了上风，并走上了一发不可收拾的阶段。

已经谁都阻止不了。起锚了，船开始驶向风暴汹涌的大海。所有的帆和网都被夺走，前进的航路谁都看不清。

已经没有正义邪恶之分，有的只是平民们每天痛苦的怨恨之声，以及庆祝胜利的士兵欢呼声。

——在这段历史被飓风吞噬的过程中，大圣教的记录上刻下了两个名字。

一个是被称为圣女或魔女的女人，玛蒂娅。作为福音战争中象徵性的人物，被诸国首脑盯上其首级。

有人称呼她为神的代理人，也有人称呼她为引诱人类的魔女。在过去的历史里，这个名字也没有改变。

就这样，一个年轻人跟着出现了。直到那时，这个名字还没有出现在舞台上。

这个名字，在大圣教方面有时候比玛蒂娅更为让人讨厌。

在伽罗亚玛利亚陷落时，以一个市民的身份，与纹章教徒联手的叛乱者。煽动贫民窟居民走向悬崖边缘的恶逆之人。

大罪人，不畏神者。握着恶魔之手的人。那个人一定是从头到脚，将那个恶魔的一切都植入了大脑。

当然了，那个名字同样被刻在纹章教徒的记录上。它不像大圣教那边的记录这般夸张，而像是追求智慧和真理的纹章教那样，仅仅将事实串联在了一起。

——他这个人，曾在都市国家伽罗亚玛利亚攻防战中立下了大功。名字叫，路基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