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一阵隐隐的疼痛从大脑深处爬了出来。
情不自禁地用指尖压住太阳穴,却无法扼制住疼痛的感觉。如果想消除这个隐痛,不直接打破脑袋恐怕是不行的。
安和圣女说过会来,恐怕现在是站不起来了。躺在酒馆二楼的床上,皱起眉头。
虽说是品质比较好的麦酒,昨天晚上还是喝得太多。不由得为了寻求纯粹的水分而伸出舌头。没有杂质的麦酒,对于这个身体来说太上等了。伴随着血液循环,醉意依旧在体内奔腾。
只不过,我还没到会因为喝多了好酒而弄得脑子里隐隐作痛的程度吧?宁愿相信没有,因为脑海中有什么浮现了。
好不容易才从床上爬起来,把手伸到枕边。嘴里衔着嚼过的烟草,只抬起半个身子,让气味通过鼻孔和嘴巴。把烟草倒在牙齿上,眯起眼睛。脑海中毫无疑问地浮现出一个人来。
——反射阳光,闪耀着淡淡光芒的金髮。一看就会让脸染上红霞的笑容。在脑海里浮现的,正是阿琉珥娜。
真没出息。多么可悲的事啊!一想起那个身姿,眼角就泛出热泪。怀里有阿琉珥娜给我的手帕。说到现在与她之间的联繫,就只有这个了。
一边,是被大圣堂赎身,被发现其才能一部分的将来伟才。
另一边,是被附上了纹章教徒恶名的平庸之人。
这两人之间,怎么会有交汇点呢?
就算以这样的身份扬名了,还不足以去迎接阿琉珥娜,不如说方向性完全相反。那已经不是去迎接了,恐怕会被认为是袭击吧。
这就是按照自己激烈情绪下行动得到的苦果。
真的是,罪有应得。然而,并没有因此而放弃阿琉珥娜,只是路线困难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对于所做出的选择,我并不后悔。
当然,也会烦恼到底是怎么回事。绞尽脑汁。估计可能是因为对状况的真实感还没有渗透到心中吧。而矮矬的头脑不理解现状,想要将自己正当化而已。
但即便如此。不管怎么怀疑,心中还是没有任何悔恨。
过去,我只重视理性。
按照本能,感情生活,这是只有有力量的人才能行走的道路。弱者,低劣的平民没有表露感情的自由。所以,压抑一切,一味地隐藏起来。
结果,得到了什么呢?
一无所获。只不过手中的东西也好,不存在的东西也罢,都只是将一切抛诸脑后的每一天。只是活着的生活。
原来如此,光是在心里想起来就有点害怕。感觉就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抚摸过心窝处一样。
——所以,现在爽呆了。可以在这一刻随心所欲地活下去,哪怕是在这条道路的尽头,注定遇上死亡。
为了减轻宿醉,咽下心头的烦恼,把手伸向放在桌子上的陶器。那里应该是有水的。怪事,喉咙真渴。
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疑问。
——大圣堂,阿琉珥娜。等一下。这么说来,那家伙。为什么救世之旅的时候……
难道醉意还会让人手脚凌乱吗。从床上伸出的手微微移开,杯子从桌上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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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乓
在大圣堂的礼拜堂中,金色的瞳孔睁大,其中包含着明显的惊愕。杯子从手心滑落,虽然没有碎裂,却发出很大的声音。
嘴唇微微地颤抖着,用前齿咬住了。
「哎呀,怎么了。阿琉珥娜小姐」
身穿大圣堂礼服的人们,对发出的声音做出敏感反应,窥视着阿琉珥娜的脸。目光中所包含的并不是担心而只是单纯的好奇。
阿琉珥娜眨了眨眼睛。
一瞬后,眼神中的动摇和惊愕全部消失了。就像从没出现过情绪波动一样地恢複了神色。
「没有,没什么,没什么事。只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有不畏惧天谴的人啊」
以儘可能柔和的笑容发出声音。
然后,把手头的大圣堂内部报道递出去传阅。嘛,在其他人之间,声音也传了出来。
报道上记载着一个事实和用数百个虚构语言来修饰恶人的文章。
——城塞都市国家伽罗亚玛利亚,落入了恶人之手。主谋是魔女玛蒂娅,还有作为协助者的罪人路基斯。
阿琉珥娜拚命忍耐着嘴唇吐出话语。脑海里「为什么,不可能」这些词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落下、消失,然后又出现。
并不认为在这次传阅上登载的——路基斯这个名字是自己的熟人。当然的,他只是个普通人。可不是那种对无法无天之事,就能伸手染指的人。不是如此,狂妄的人,应,应该是这样。
可是,报道中有着路基斯详细的衣服,样子,身高。其中大部分都和自己记忆中的路基斯相吻合。阿琉珥娜一瞬间感到眩晕,却还是拚命咬住嘴唇忍住了。
决不能让人看到你的弱点。这是阿琉珥娜在此处学会的处世之道。
大圣堂里的修女或者接受魔术教育的人大多是上流社会的小姐,或者是富商家子弟。他们总是有后盾的。有着家族名声、财产、自幼培养的各种教育和学识。
阿琉珥娜则是个孤儿,一无所有。
魔术素养被发现然后带到此处的阿琉珥娜,对他们来说是很过分的存在吧。
没有家世。没有财产。没有学识。什么都没有的普通小姑娘,与自己齐头并肩。只因魔术素养是非常得出众。
这足够成为在封闭社会中受到霸凌的因素。
多少次嚼碎笼罩着胸口的痛苦,多少次被赋予深深倒腾着脑海的屈辱。多少次想着就这么逃走。胃里一阵沉重。
每当这时,口中,那味道总会复甦过来。
那天,收到路基斯带来的糖果味道,肯定不是最便宜的,而是贵一点的,想必是硬着头皮买的吧。真是的,只有虚荣心在作祟嘛。
每当那味道复甦时,我就下定决心绝不气馁。绝不示弱,毅然决然,绝不向任何人屈服。并造就了这张脸。
就这样,具有超强魔术素养的阿琉珥娜凭藉实际技能展现出了实力,并採取强硬的态度,每个人都开始在心中留下一丝胆怯。
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底线。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真实面貌。就这样,阿琉珥娜在这里获得了在大圣堂生活下去的权利。
因此,即使在传阅中登载了可能是熟人的人,也不能动摇。
阿琉珥娜的表情,已经不再动摇。但是,心中有一样东西,缓缓地粘在了上面。
——吶,路基斯。你为什么会站在那边?
没有人注意到,阿琉珥娜的脸颊一下子扭曲了起来。奇怪的是,还感觉到一股黏黏的感情正在胸腔里爬行。
路基斯知道自己在大圣堂的事。自己不管愿不愿意,都属于大圣教,这一点不足为奇。应该是吧。因为是我亲自相告的。他总有一天会来接我,是这么说的。对,就是这么说的。
怎么也想不到下次相见会是他作为纹章教徒登在报道上的样子。
「——确实,最近经常看到马车。真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呢」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绪瞬间飞了出去,对坐在旁边的人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确实最近经常听到大圣堂的门打开的声音和马的嘶鸣声。原来如此,从伽罗亚玛利亚来避难的名门人物,还有想把公子千金送到安全场所的人,都会选择仰仗大圣堂吧,阿琉珥娜一边嘟哝着一边眯起眼睛。
像大圣堂这样的宗教设施,自古以来就经常作为战争的临时避难场所,圣地而使用着。
那么,这次的作用也不会改变吧。尤其,这次的受害是由纹章教徒造成的。对于大圣堂来说,这样做既能突显纹章教徒的卑劣,同时也能展现出自己的宽大。
这样一来大圣堂也不会手下留情了。可以顺理成章的向各国提出请求,认定纹章教徒是敌人、邪教了。阿琉珥娜眨了眨眼睛。金色的眼睛,微微闪耀着。
敌人,对,敌人,自己在大圣教这一边,那么纹章教徒就是敌人。可是,路基斯呢?如果那个报道上的男子是自己认识的路基斯的话。
阿琉珥娜的脸颊,再次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