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啊啊啊啊!
堵住耳朵,巨大的音量在大脑四处冲击。
那是巨猿的叫声。
周围的野兽已逃离,没有逃或者说无法逃的早已没命。
像是脖子被勒紧的鸡在发出临终前的惨叫。与巨猿相似的猛兽,其叫声从腹中的大空洞中发出。已经很难把那个东西称之为生物了。所以,它被称为魔兽。
然后,现在,无论是逃避,还是面对,多少都还有些準备时间。
那声音在威胁。想逃就逃吧,接近于这个意思。不管逃不逃,对那个猛兽来说没有任何差别。因为享受狩猎本身就是它的习性。
而且啊,如果没有别的道路的话,就只能强行通过那家伙佔领的区域了。
「......所以,路基斯。可以出击了吗?如何,这张大嘴巴。实在想吃点什么就没办法了,感觉用些烹调器具也不错吧?」
芙拉朵一边将魔力浓缩在指尖,一边喃喃自语。
看到那皱得厉害的眉头,恐怕是被那只巨猿的叫声吵醒的吧。她有很大的起床气,在贫民窟生活时就已经体验过了。
黑色的尖眸随时準备将魔力漩涡投入到巨猿身上。这个起床气恶劣死了,就不能稍微改改么。
「喂,你等等。对你这样贫弱的魔术师来说负担太重了。那样的话,让我们两个人来比较好吧。吶,像以前一样,两个人一起做就行了吧,嗯?」
像以前一样,指的是讨伐那个长得像野猪的大型魔兽吗?那个,我觉得我几乎没有参与过。
卡利娅带着有些自豪的神情告诉芙拉朵,却又带着些讽刺的意味。感觉到芙拉朵的杀意和魔力有一瞬间朝向了卡利娅。
看着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样,卡利娅抖动着自己肩膀,稍稍挤了挤眼。感觉到心脏跳动速度提快了。
最近才开始意识到,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点奇怪。不用说卡利娅,就连芙拉朵也是。
在她们之中,难以言表。可以说是对我含羞的情念开始萌生了么,这就懂了。
卡利娅有着非同寻常的执着,而芙拉朵则对某人抱有依赖心。那确实,可以这么想了。
然后,当得知那些情感都倾注于此身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感觉已经毋庸置疑了。但是,不应该高兴。她们,是曾经践踏自己,竭尽暴虐的魔女啊。
以此身承受她们的感情,沉澱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居然动摇了,啊,简直就是小丑。
啊,可是,这个人还在为那欢腾着。
儘管知道这很愚蠢。被卡利娅勒住喉咙的时候也是,被芙拉朵要求夸奖的时候也是。
没错,我这个凡人,对于她们近乎善意的那种感情,不知从哪里感到了喜悦。何其,愚蠢。何其,凡夫俗子。
——啊,不过,只是。同时也觉得最近有点不对劲。
卡利娅那将他人烧尽的强烈执着,还有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那甚至愿意和对方共同沉入深海的依赖感。我真的曾经见过吗?
没有。至少,以前旅行的时候,我从没见过那样的身姿。
呼,想来。我啊,是不是踩错了哪块木板。紧接着,踩错一次后,木板就都消失了呢,没错吧,冷不防这么想。
太荒谬了。即使是这样,只要强行迈出下一步就行了。像是要抛开思考一样,对站着的玛蒂娅发出了声音。告诉他们如何摆脱眼前的巨猿。
「圣女大人。请那家伙喝点葡萄酒什么的吧。说不定感觉良好了,就会放过我们呢」
然后我用轻鬆的语调指着马车里的葡萄酒。
从伽罗亚玛利亚带来,原本是给精灵王的礼品。装在未开封酒桶里的葡萄酒是尚未溢出*酸味的上等货。如果可能的话,我一定会痛饮一番。【*注释:葡萄酒通常来说酸度越高,单宁就越低,而单宁丰富的葡萄酒质地厚实,具有陈年能力,品质较佳】
然而说出这句话后的玛蒂娅,不知道怎么形容。眉毛下垂,脸蛋微微颤抖,泛红。有那么一瞬间,感情彷彿从脚后跟深处扭曲出来。
「——对你多少还有一点温情,但我错了!你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要是有功夫胡说八道的话……!」
将手掌张开,就那样把感情表达了出来。汗水,微微从额头渗出。
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不懂得开玩笑的人。我看人的眼光总是有些不对劲。本以为对于这种程度的轻率,会冷淡地回应。似乎是高度违背算计,表露感情的类型呢。
「懂了,对不起,是我不好。但并非开玩笑。给它葡萄酒。这是最好的办法」
在玛蒂娅慢慢冷静下来,收起手之后。为说得易懂些,语言一个个推敲出来。
「那只巨猿,在魔兽中是有奇怪慾望的类型。袭击人类时会模仿其狩猎行为,并且爱好人类的嗜好品。所以那家伙极度渴望的是——」
「——葡萄酒吗?」
黑色的眼睛睁大,芙拉朵惊讶着接上了话。可以看出她的表情中充满了疑问,为什么会知道那种事情。
「无论怎么想,那都是未发现的魔兽。你是怎么知道那种事的?啊?」
芙拉朵的疑惑合情合理。对于未知的事物,要想发挥知识,就该出示根据吧。不能像曾经给卡利娅提建议时那样,拍拍屁股就扔荒郊野外不管了。而一旁玛蒂娅的眼睛中也浮现出怀疑的意味。
不妙,怎么也想不出话来。与巨猿作战的话一定会有牺牲出现,说不定是护卫的骑士们,也说不定是我。
可她们都是聪明的女人。无法轻易光凭嘴来敷衍她们,而且对于同生共死的她们,不想再去欺骗了。
怎么说呢。没错,就在舌头迷惑地打着转时,一个强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们不相信也没关係——我呢,路基斯。相信你才是正确的」
今天她好像很得意似的。分成两簇的银髮晃来晃去,一边朝我吐气一边说着。卡利娅的话语,在挑拨着耳垂。
「我也没有根据。以前,这家伙就知道新型魔兽习性什么的。就地位本身,时至今日我并不怀疑他的话。你呢,魔术师?」
眯起银瞳的卡利娅一边说话一边注视着芙拉朵。总觉得这是个坏心眼的问题。果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芙拉朵嘟起小嘴,睁达那双大眼睛,以回应着卡利娅,然后直直地瞪着我。
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什么都没做。芙拉朵没有给予辩解的余地开口了。那声音充满着情感的色彩。
「……好,对很好。可以。明白。相信……以后绝对要说明哟,路基斯!」
芙拉朵一边在黑瞳边堆积起液体,一边说。
不由惊愕地睁大眼睛,抬起肩膀用力点了点头。认输了。这名叫芙拉朵的女性,有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还真是陌生啊。正因为知道曾经的未来,才更是如此。
不管是好是坏,芙拉朵也同意了我的想法。
那么,之后就只剩圣女大人了。坐着向上看,就这样与圣女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那个表情还很失望。就像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一样,不想採纳我的提案。
真是被讨厌了。从昨晚对话中就知道,如此露骨的话,还是让人有种被强行从心中吸走生气般的感觉。就像以前旅行时一样。
可是,不管是好是坏,都必须儘快决定。那只巨猿的威吓,渐渐地变得温顺起来。这就是猎物已经到手的信号。本能已经开始超越享受狩猎的习惯。
马蹄声在四周轰鸣。
「——圣女大人,周围没有马车可以通过的道路。果然还是只能从这里通过了!」
前往探索的护卫骑士的话。恐怕是最后一击了。
「……好吧。勇者,不,路基斯。我採用你的方案。马上準备」
玛蒂娅清澈的声音,静静地落在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