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萨利亚城门前。为了不让加萨利亚内部的叛乱军逃跑,也为了一有好机会就从后方实施包夹,因此在这里集结了比平时多数倍的兵力。
在这划分加萨利亚内外的地界上,从未发生过军队间的冲突。精灵之间,或是人与精灵的血液聚在一起,将大地染红,这样的事情还从没发生过。
但毫无疑问,这里已化为战场。与王宫前的街道一样,成为了血腥纷飞的战场。
——嘎啊啊啊啊!
只要这个声音响彻四周,在场的士兵就感觉自己的胆被拉出来了一样。简直就是能用巨大的声音把小动物吓死的,魔。
像猿猴,却能在腹部张开大嘴的魔兽,成了所有人的敌人立于此处。
那个姿态太彪悍了。背离了自然的姿态,看起来似乎是出于某种意图而製造出的,可也只能说是「失败作品」吧。所谓魔兽,往往就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生的。
这种情形,是不可能的。连想都没想过。魔兽,在袭击加萨利亚和其城门,在数百年间,不,比那更久远的以前,谁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被任命为城门守护的士兵长,他的内脏因愤激和焦躁而反覆沸腾着。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放箭!箭不要停!坚持住的话,援军迟早会到来的!」
彷彿是被这句话推了一把,箭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兇器,落向猿型魔兽。
事实上,喊出口号的士兵长自己很清楚,援军是不会来的。
现在,在王宫里,艾尔蒂斯与芬·拉吉亚斯正进行着一决雌雄的战争。因此,城门前的部队本来就被赋予了伺机加害对方的任务,以便作为决定战争的关键。
实际情况又如何?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这只魔兽破门而入。即使想请求援军,请求的对象也面临着比这边更重要的战斗。是不可能来的。
儘管如此,还是有足够的兵力守住了城门。毫无疑问,把魔兽控制住了。士兵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也稍微调整一下呼出的气息。
被魔兽的一举一动耍得团团转,这是没有办法的。不管怎么说,每当那强壮的手臂挥动时,周围的树木都会折断,每当尖叫声响起时,生气就会消散。厉害非凡,可不是能真正直面的对手。
不过,像这样把城门作为防具进行利用,用飞行武器来遏制住其气势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再次,一声号令,箭雨遮天蔽日,倾注到魔兽全身。其中多数在魔兽挥舞手臂的时候像木屑一样被弹飞,不过确实有命中到魔兽的身体。
就这样下去,是能够控制住魔兽的。士兵长点点头,似乎在说服自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魔兽那么兴奋?对于从城门注视着魔兽的士兵长,以及士兵们来说那是非常奇怪的。
森林中遭遇魔兽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它们最多也就恐吓恐吓,很少会如此激烈地进行突击。而如今,像是被什么牵引着,直指这座城门。
士兵们轻轻地哼了一声。是不是有谁,冒失地打翻了酒。总之,葡萄酒的味道太重了。
——嘎啦!嘎啊啊啊啊!
就这样,猿啼反覆不断。震撼着四周的树木与生命,倾轧着大地。
不过,士兵们的反应很快,这可是一场恶斗。为了迎接下一道号令,所有人都将箭矢搭在手上。
流下令人讨厌汗水的,只有士兵长。
如今的,如今的声音跟以前的,不一样啊。
并不是像以前那样恐吓,想把这边吓退的声音。对,说起来,响彻四周是为了,传达什么而发出的声音一样。
那只是一种预感,只是一种直觉出现在脑海中而已。然而,感觉那就是真相。
一点点地,精灵士兵们的脸开始发青。一个接一个地,从开始注意到那个景象的人那里,眼瞳染上了惊愕与绝望。
所目睹的,是在那片森林里。如同被巨猿的叫声所吸引,猿型魔兽开始陆续聚集到城门前,目睹到这一切。明显的动摇,在舔舐着士兵们的心。
在那空挡,一只认定加萨利亚为目标的巨猿,毫不客气了。巨大的身躯摇摆起来,猛烈地捶打地面,跳跃出去。在空中,巨大的身躯飞驰着。
那不祥的眼睛里,映出的不再是坚固的城门,而是羸弱的市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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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下起暴雨。至少要能欺瞒敌人前卫的视线,使之畏缩不前。
芙拉朵在脑海中反覆回味路基斯的话语,觉得完全是胡说八道。
老早就注意到了,路基斯一定认为魔术是一切皆有可能的方便工具。事实,恰恰相反。
所谓魔术,不过是以人的法术,来改写世间结构的一小部分而已。可以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生火,可要只是点火,也可以买一块火石。方便是方便,与万能相去甚远。
芙拉朵很清楚。清楚到厌恶了。正因为如此才尝过无数次的苦难,看到了作为凡人而无法触及的人们的背影。
原本,下雨,而且下暴雨,这是反常理之处,是行不通的。成千上万的魔术师都会断言,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然而,芙拉朵接受了。很自然地,交给我吧,看起来很有余裕。
芙拉朵的脏腑却在冒冷汗,喉咙里好像堵住了一样变得狭窄。紧张和焦躁正在内心蔓延,这点很清楚。
不要让人看到丑态。他的期待,我不想辜负。不想被抛弃。那种心情,确实存在于芙拉朵的心中。踏出脚步的因素肯定还是接近于依赖的情感。
然而,如今特别的,心里却有了一丝某种预感。
就像以前那样,将路基斯和宝剑融合,让他复活了的时候一样。像那时一样,扭曲道理,让世界屈服,现在魔力和气力,全都处于万全的状态,不是就能再现那样的奇蹟了吗?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了心里。
那么,就是现在。现在,我必须追上。
魔力在指尖凝聚。从来没听说过或想像过操纵天气,操纵大自然的魔术。因此,完全不知道魔术的形态和阵势。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芙拉朵自然而然地举起了双手。这双手,无处不平庸,无处不像铅。
一直,是这么想的。芙拉朵的黑眼睛,眨了眨。
驾驭着银色长剑,表现出超凡决断力的女性,卡利娅。她无疑是个天才。
那一挥一舞的高超剑术,冷静的说到做到的决断力,走在常人前面的行动力。不管是哪条,都能证明她是个杰出的人。
还有,圣女玛蒂娅。率领纹章教徒的指挥官,拥有近乎崇拜的领袖魅力。深深吸引着人心的存在感,那已经不是可以模仿的东西了。
感受到了。一直以来,都感受到了。只有我,一无所有。即使强行跟随路基斯,也只有我仍然是个凡人。
不。这样下去,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最后会不会被路基斯抛弃呢?这样的不安,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深深地扎在心里。唯有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答应。
路基斯,不会停留在铅上,做出这个抉择的,是我。那么,我也不得不去追随。为了让这幅身躯能堂堂站在他身旁,芙拉朵这个人,也不得不成为黄金。
这样想着,接受了看似鲁莽的委託。
然而,不管怎样推敲魔力,都无法形成能下暴雨的方便术式。已经没有时间了。再不抓紧,敌人的部队就算到眼前来也没什么好奇怪了。焦躁灼烧着喉咙,狠狠地咬住牙齿。
对,就是这个。凡人无论再怎样显示出气魄,世界都不会对这种凡人产生兴趣。世界所关心,敞开心扉的,只有英雄和勇者。
——何其可恶!何其狂悖!对了,世界对我没兴趣。
这样的话,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曾被认为是子虚乌有的魔术理论。跳脱出常理的概念思想。毫无先例可寻的世界数值。世界对我没兴趣?那就只能变革这个世界本身了。
此刻,在大脑中,是一个不认识的我,我拿起了笔。笔在名为大脑的羊皮纸上书写着一道不为人知的魔术构造。不可能的魔术理论。
啊,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不是塞进现有的东西。而是用自己双手改写世界面貌的快乐。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巨大铁块一抛而去的清爽。
现在,新的魔术就在这里形成,勾画在芙拉朵的黑眼睛里。数匹马的前方,可以看到敌方部队的前锋。
「——冲破天穹。洪水啊,粉碎世界,降临于此吧!」
「乒」的一声,芙拉朵在脑海中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而那到底是什么,连本人都不知道。
然而,于此地,魔术确实成功了。
那,可不是暴雨。简直就如洪流一般。它们化作波涛,汹涌吞噬着敌方部队的前锋。
芙拉朵·拉·伏尔加格勒。时至今日此时,附在她身上的铅有一片脱落下来。在其内部寄宿着的,毫无疑问是金灿灿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