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风苍凌烈,席捲沙场颜。
豪剑舞飞华,斩尽血肉花。
好美啊。那是让人不由看得入迷的绝技。
在这样混乱的战场,无论是多么训练有素的骑士,也很难像平常一样完成动作。在这个血,肉和骨头粉碎四散的原始地狱里,人类,精灵都回到了远古时代。
可是,她不同。在战场上挥舞着银色兇器,筑起尸山的她,卡利娅。
身处此间地狱,其剑技未显出丝毫的颓势。没有絮乱,也没有走样,那把剑一直追寻着斩杀敌人的最优方案。
太美了。那个身姿,让每个人都入了迷。那一闪,已经不能认为是人类能做出的动作了。刺穿敌人的肉体之后,锋芒不但没有迷茫,反而更增一分精準。
——在这个名为战场的地狱里,有着奇妙的魅力。
所有人都紧握住武器,将自己的性命埋落于原始争斗之中。
长枪的锋芒,剜取卡利娅的心脏呼啸而过。
银之兇器把那杀意弹开抹除,打碎偎依在武器上敌人的天灵盖,为将其化作肉泥而沾沾自喜。
这里正是感情的旋涡。在名为战争的剧场里,一天天压抑着的感情,将每个人都变成了演员,大声吶喊着。
卡利娅也是如此。
不,不要,自己的感情不要这里暴露出来。每一次剑带着感情描绘一道闪光,它就变得更加清晰。
——希望着,更进一步,成为任性的女人。
卡利娅一边品味着将敌兵头盖粉碎的触感,一边咬住牙。
如果真能实现,会紧紧地抱住那个男人的腿,不管说什么都不要离开。他会困惑不已吧,即便如此也要用这种手段来豪夺。就想成为那种任性的女人。
身体涂上了名为鲜血的化妆,卡利娅穿着血色礼服迈出了一步。撕裂着数量上占极大优势的敌军群。
银色的瞳孔变细,喉咙发出粗暴的声音。沾满鲜血和油脂的长剑,重新摆出架势。
自我的女人,吗?卡利娅在嘲笑自己似地扭曲了脸颊。
胡说八道!要知道自己的身分。像我这样的女人,纠缠什么的。啊,太难看了。放声大哭,跪下来恳求那个男人。不要走,陪着我。
——要是能扮演这样的女人,那该有多开心。
还没有从卡利娅内心中挣脱出来的扭曲感情,以手边的长剑作为代言人不断宣洩出来。
讽刺的是,今天的剑格外清澈,卡利娅自觉是那样的出色。力量强劲而不杂乱,细腻而不乏力。卡利娅又迈出了一步,在战场上前进。
知道的。明明,就会那样。
此刻我回过头来看的话,那家伙,一定已经不在那里了吧。路基斯,就是那样的人。不是那种会老实停下脚步,早早罢手的人。那么,我现在在为什么而战呢? 绝对的。没有别的答案了。
哪怕背后路基斯已经不在了,哪怕此身是,除了豪迈挥舞之外就一无所有的彆扭货。
——拜託了,他是这么说的。谁也不是,只有我。
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这个任务。我不知道那家伙信不信我,但我相信他。这点小事,即使是不可爱的我也会原谅的。
只有这个时候,卡利娅会非常羡慕芙拉朵。因为她,一定会毫无顾忌地缠着路基斯。而且,路基斯也不会认为那是什么妨碍吧。
那么,如果是自己,又如何呢?会不会像看到可怕的东西一样看着自己。不要再做傻事了,会这样叱责吗?无论如何,想像总是变得暗淡无光。
卡利娅有时觉得,路基斯这个人,正透过自己的眼睛看着别的东西。那双眼睛好像在看着我,实际却没有。让人很委屈,很不忿。
非常清楚,那双眼睛究竟从我这里追求着什么。
那是一个坚强,自傲,锐不可当的我。无法弯曲,无法折断,毫无畏惧,强大的我。
绝对不是那个,哭哭啼啼,跌跌撞撞,依赖别人的软弱的我。
银光,刺眼。挥舞的长剑咆哮着,像在诉说悲伤话语般地叩响风声。卡利娅周围堆积起敌兵的血肉和骨头。
现在,这里是战场的中心地。无论敌人还是友军,谁都无法从那里离开视线。每当卡利娅的剑舞动,战场就会呻吟不止;每当她的双脚向前迈出,战场也会同时躁动起来。
这种存在方式,无疑就是战场之主。
然而,胜负仍掌握在命运的手中。卡利娅再怎么英雄,超过数倍的敌军是不会轻易崩溃的。
倒不如说,只要让卡利娅身首分离,胜利就会落入己手,为此眼睛都擦亮了。
还不够。决定性,将一切践踏殆尽的什么。决定性打击还没有出现。
然后,决定性打击从空中轰鸣砸下。
——嘎啊啊啊啊!
伴随着尖叫,如世界在呻吟一般的声音响起,那巨大的躯体出现了。践踏、蹂躏士兵,将战场变成更深层的地狱。
睁大的赤瞳里充满了狂乱,巨大的躯体中饱含着临终之泣的激情。向着加萨利亚精灵和人类最集中的这里行进的理由,只有一个。
快点,快点把那东西塞进嘴里。太甜美了,一旦品尝就不会忘记的芳醇味道,让这喉咙发出滋润的叫声。是本能的呼唤,也是慾望的驱使。
那身躯姿态,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巨猿了。
身上毛髮倒立,四肢彷彿用铁丝编织出来那样坚韧。当初隐藏起来的大口,有了自己意志似的磨着牙。
不像寻常猴子一样四肢着地,而是用两只脚将大地踏碎,两只粗壮的手臂捕捉猎物一般挥舞着。
精灵也好人类也罢,看到它的样子,都会有种直觉。那远远超越自己的巨大躯壳。之后就会轻轻鬆鬆地用那双手捏碎少数勇敢者的坚韧。
这已经不是可以对抗的对手了。可以抗衡的,并不存在。
与此同时,卡利娅咽了一口唾沫,直面降临到眼前的威胁,彷彿安排好的人事一般。
原来如此,这就是魔。毋庸置疑的,魔性。原本只是魔兽的存在,现在出于某种因素,丢弃了兽皮,变成了纯粹的魔而君临天下。
魔体化,智者们确实是这么称呼的。现在这种狂野的狂乱状态,也许就是这个原因。
手臂上扎着几支箭,从其全身冒出的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烟雾缓缓地治癒着伤口。那就是所谓的瘴气,也被称为魔力蒸发的产物。
卡利娅对那个场景很眼熟。对,对了。那时他说过,这可以治癒魔兽。
银色的眼眸,伴随着昏暗的光线摇曳不定。
「喂,大猩猩——你,怎么敢啊,在这个时候出来!」
声音在颤抖。已经没有人在听那样的声音了。
战场被疯狂的漩涡所吞噬。在原本命贱如蝼蚁,凄裂不为人的战场上出现了压倒性的异物。那个魔兽理所当然地无敌无友践踏一切,折磨至死。直到一切如自己所愿。这已经不是战场了。只有杀戮的舞台。
其中,卡利娅一个人还在獃獃地喃喃自语。
「讨厌,啊,让我想起了讨厌的事——对了,那时他也不在!」
对。那时,初次在大树之森相遇的那天。好好看着吧,儘管这么说了。杀掉猪型魔兽后回头一看,却不见了他的蹤影。
这是,现在最不想回忆起来的事。银色长剑,转向魔本身。
「要出出这口恶气了。喂,你这个东西。我的恶气,可是并非疼,就能解决得了的」
精灵也好,人类也罢。任何人都觉得无法抵抗的存在,卡利娅一个人充满激情地诉说着。也明白了,此刻背后,他的身影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