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在精灵之森的空中飞散。一位骑士,手持朱枪,坐骑嘶叫着。
身处马背上的男人,将长枪耍得如同自己伸长的手臂一样,异常娴熟挥舞着长枪。那染红的枪尖,被调教得像那男人的指尖一般。
再一次,鲜血撒到空中,然后回归大地。与此同时,猿形魔兽,其肉体变成碎片飞散开来。
对于向加萨利亚城门蜂拥而来的魔兽,巨猿来说,这种状况肯定是很难理解的。
被伙伴叫嚣有好猎物的猿啼所吸引。都要逼近攻陷装满食物的城门一步了。
明明是这样。现在,自己蜂拥而至的城门,此时却成了挡住自己退路的死亡之墙。无论是逃跑,还是拚死反抗,那支长枪都会刺穿一切。
那是,什么?巨猿无法理解。这并不是因为智力不足,而只是本能害怕去理解眼前的景象。甚至好像自己拒绝了所谓的理解行为。
朱枪每一次伸出都会有血液飞溅,同伴的血肉化为尸骸倾覆在森林里。那一挥已经比魔兽更具有魔性,比魔之巨腕更为狰狞。
至少巨猿从未见过自己和同伴的肉体会如此轻易被弹飞的情形。就算与同类魔兽发生冲突,也不会一击之下丧命。
因此,现在的情景实在难以置信。只是被枪刺一下,自己的肉体就被弹飞。
是那个男人的臂力异常,还是那支长枪是魔性。
无论如何,巨猿都不明白。而且,再也不会明白了。
最后一只巨猿的脑袋,被男人的指尖弹开。沐浴着无数的血液,大地涂上了黑色的浓妆。
「『骑士者。摸索生存之道。规避危机,无法规避就勇于奋战』——骑士典章第几条来着,忘了哟。嘛,不管怎样,是袭击过来的你们不对」
面对已经变成尸骸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的魔兽,男人狰狞地吐槽道。仍然骑在马背上,轻鬆愉快地用手转动长枪。
那副姿态,已经完全不正常了。
所谓的马上枪,正如字面意思的那样,以马的速度为助力,进行突击,那才能发挥其真正价值。骑着马,以破风的速度突击,贯穿敌人。那正是骑兵的威胁所在,也是魅力所在。
因此,男人骑在马上,一次又一次挥舞长枪,都成了一种杂技。而且,还将魔兽一刺之下穿透杀死,已经接近魔技了。
所以,就这样吗?男人以洒在身上的鲜血作为胜利证明,屠杀了最后的魔兽,周围传来的并不是对胜利者的喝彩,而是对异物吞咽恐惧的声音。
「还是一如既往的血气方刚啊——圣堂骑士加尔拉斯·加尔刚蒂亚」
当场发出声音的,只有银髮晃动的她,这应该不是偶然。小小的嘴唇紧闭,彷彿压抑住疲劳。
男人——圣堂骑士加尔拉斯·加尔刚蒂亚,被声音所吸引,骑着爱马,用狰狞地视线扫视着城门。看到银髮的瞬间,脸颊就歪斜晃动着。
「呵。还以为哪里的糊涂虫在叫呢。这不是骑士,卡利娅·巴德尼克吗?自从与骑士团合练以来,好久没见啦」
加尔拉斯,认出了那副银髮摇曳的身姿。
看起来眼熟,也不过是以前圣堂骑士与骑士团进行合练时看见过,仅仅如此。儘管只是萍水相逢,其身影却鲜明地刻在了加尔拉斯的脑海里。
剑技高超得令人瞠目结舌,武技完美得令人难以置信。最重要的是,对骑士的坚固执着,简直像诅咒一般。
不管是谁,都与仅仅自称是骑士的懦弱者划清界限。这一点,记得非常清楚。相反,还肃然起敬。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接下来卡利娅嘴唇所迸出的话语,让加尔拉斯颇感意外。
「啊——不好意思,骑士已经倒闭完蛋了。没什么,迟早的事。所以现在,就叫卡利娅好了」
是的,很意外。轻鬆说出自己辞去了骑士一职,脸上还露出愉快的神情,表明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遗憾或后悔。
内心深处,根本看不出来那依託折断了。要是说找到了另一条路,会想到底是一条什么路呢?
一瞬间,加尔拉斯的眼神变得不那么狰狞了,嘴角也鬆弛了下来。以一种愉快的方式。
「诶——不,不错,不坏嘛。打心底里这么认为。要能辞职,扔掉这些无聊的头衔真是最好不过,喝点酒什么的就更好了」
就像自言自语一样,加尔拉斯大声地嘟哝着。
那不是嘲弄卡利娅。这句话有种让周围人觉得自己是真心这么想的色彩。
那么,声音继续着。
「那么,这位卡利娅,为什么会在精灵之国呢?不可能是流浪至此吧?」
瞬间,空气在晃动。
每当加尔拉斯开口,那声音,话语,徐徐恢複到原来的狰狞。
加尔拉斯露出牙齿,扬起脸颊,简直是连野兽都能吓跑的声音和眼神。在所谓真挚而重视礼节的圣堂骑士中,这人真的是个异类。
而与那动作相呼应,卡利娅的银瞳如猛禽一般,喷出强硬的口气。
「是脑子不好使呢,还是单纯的窝囊废?你是两个之中的哪一个,加尔拉斯?」
用深深践踏对方胸膛的说法,卡利娅把话扔到了眼下的对方身上。一种挑衅的语气。加尔拉斯的嘴角浮现出更深、更扭曲的表情。
是的,没错。是自己人,就该打开城门迎接。倘若没关係的话,不会特地跑来城门前打招呼。
那如果有。此刻把脚搭在城门上,俯视自己的卡利娅,其存在就毫无疑义了。
「是么?那个叛徒——追随纹章教徒的那伙人是你们吗,卡利娅·巴德尼克」
加尔拉斯一边眨着那双眼睛,一边细语着。那种语调似乎对状况十分有趣,相反,又像是很麻烦地叹气,真是难以形容,很複杂。
原来如此,比起只是移送被抓住的纹章教徒,要好得多。比起是否是骑士的工作,稍微有点变化会更好些。
可是,本来应该被捉住的对象,现在却在城门之上堂而皇之谈吐风声。这样一来,就可以理解加萨利亚国内发生了什么。
那个,实在太麻烦了。
加尔拉斯这个人,有着孩童般的危险好奇心,和过于接近野兽般的懒惰,这两种感情在他心中摇摆不定。
「那么你呢,圣堂骑士来加萨利亚干什么?这不是人类该来的国家吧?」
卡利娅接连不断说出的话。感觉像是运用含有意图的语言。在指向什么目标似的,那样的话。
是脑子不好使呢,还是单纯的窝囊废?加尔拉斯本想回敬这一句,可也太没意思了。
加尔拉斯,轻轻地摇了摇头。
「卡利娅·巴德尼克,来选吧」
也不需要什么风度了,加尔拉斯张开嘴唇,转述道。
「——光荣地战死,和示众后的绞刑,你更喜欢哪一种?」
这句话自然而然地传到了城门口。
与其自然的面貌相反,那语言本身却蕴藏着哽咽喉咙的狰狞。还坐在城门上的精灵士兵们喉咙里,响着的是胆怯。
卡利娅晃动着失去发卡的头髮,与加尔拉斯一样,脸颊抬得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