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会将一切传达给我的领主,圣女马蒂娅大人。愿纹章指引我们」
佣兵城市贝尔菲因的使者,在离席前说出此话,还特意把纹章教徒的祝词记在大脑中,真是勤勉啊。玛蒂娅的眼皮抖了抖几下。
心中越发无聊,不管了,没有将那句话说到最后,点点头。
「好的,往前看吧。希望彼此的未来会更加美好。神也一定会这么希望的」
以这句话为界,与贝尔菲因的会谈结束了。使者离去后,玛蒂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肩膀靠在椅子上,嘴唇噘起。
这样一来,应该会给人留下有意缔结同盟的印象。眉毛下垂,眼神不知不觉变得坚定。姑且不论贝尔菲因是否相信这一点,完全不考虑也是不可能的。这样可以争取一点时间。
现在要是把对方试探同盟的举动打断,伽罗亚玛利亚和贝尔菲因的关係马上就会陷入紧张状态。这样一来,剩下的就自然而然演变成武力冲突。
本来,这也不是个糟糕的选择。
这反而有助于教徒们统一意见,因为意见还有很多尚未统一的部分。所谓明确的敌人,光凭这一点就足以夺取人们的视线,可以肆无忌惮煽动人们的热情。对组织来说没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了。
然而,现在就不妙了。很不妙,非常糟糕。
玛蒂娅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吐出一口气,指尖穿过修长的头髮,小心翼翼地将头髮束起。
一旦出现紧张状态,当然就会发现并处决相互派往城市内的密探和侦察兵,形成激进的敌对关係。
目前的状态,不管玛蒂娅,还是贝尔菲因,都在一定程度上对彼此的密探睁只眼闭只眼。
在相互之间没有多少信息的序幕,首先要互相打探对方的意图,确定今后的方向。哪怕是国家间的争斗也不会改变这一点。所以,只要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密探就不会被掐死。
如果暗示对方有同盟的可能,让现在的状况变得稍微有点胶着。潜入贝尔菲因的路基斯,性命也会延长一些。
不,那是愿望吗?玛蒂娅的手指穿过头髮,眯起了眼。
準确地说,路基斯既不是密探也不是侦查兵,已经可以说是纹章教的要员之一。要是被敌人发现,有可能会顶着与我们的关係恶化,立即处决掉。还是要抓紧时间。
玛蒂娅的举动,基本上只是建立一个缓冲期。一段时间内,人们互相观察对方的动向,而不是攻击彼此。然而也仅仅是在薄冰之上,迟早会崩溃,连幼儿都能理解。
也就是说,要採取行动的话就乘现在,即刻。
玛蒂娅从座位上站起来,将飘扬在空中的头髮收拢整理好,完成最后的工作。
仔细想想,留着这样的长髮也是有打算的。
修长美丽的毛髮是高贵的证明。在这种荒唐想法所涉及的地区,玛蒂娅那美丽修长的头髮就扮演了一个很好的角色。有时还会冒充成贵族进行交涉。
今后,这头髮一定会派上用场的。现在不能眼睁睁地把头髮剪掉。因此把长发编起来绕在后脑勺上,以免伤到。
说起来,他喜欢什么样的髮型呢?没有任何预告,突然间,这样的想法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里。
「失礼了,圣女玛蒂娅,都市内的动向目前没有什么大的混乱——玛蒂娅大人?」
把羊皮纸抱在怀里,走进客厅的安,獃獃地盯着玛蒂娅。
一瞬间,彷彿不知道站在那里的是谁似的,安眨着睫毛眼神动蕩着。
玛蒂娅看到安的样子,总感觉挺搞笑歪了歪嘴唇。
「怎么了,安?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髮型而已。肯定是我,没错,还能有谁嘛」
简直就像见到什么陌生人似的,说完后耸了耸肩膀。
事实上,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私下场合,玛蒂娅都从未露出过这种姿态。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确实有种不协调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怀疑自己的这种姿态是否真的是自己。
可是,这样更方便。
「安,锁上门,準备帮我化妆。办公室......对了,镜子用不了了」
咳嗯,调整声音接着向安发出指示,再次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除了办公室以外,只有这个客厅有大的试衣镜。想要打扮整齐,这里是最方便的。
不过,等了一会儿,安没有回应。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玛蒂娅眨了眨眼睛,把视线转向安。
那里是脸颊抽搐着的安的身影。脸色看上去煞白。身体不舒服吗?这麻烦大了。毕竟从现在开始,安必须暂时作为自己的代理人工作。
「那......个……圣女,玛蒂娅。当然,指示是会遵从......的。那,为了什么要化妆......?」
这回,轮到玛蒂娅瞪圆了双眼。安是一个善于察觉、头脑灵活的人才。可以说,对人的动作更加敏感。
正因为如此,刚才的问话才让玛蒂娅觉得不可思议。再加上,自己的行动只是必然的结果。
既不害羞,又没有掩饰,那句话乾脆地从嘴巴吐露而出。
「你在说什么呢——我,準备自己潜入贝尔菲因」
理所当然地,话这么一说,安煞白的脸庞又加上了一层煞白。退了血气般,原本白皙的皮肤看上去更加苍白。
「圣女,玛蒂娅。那个,那样可不行。让您身处那种危险之中我无论如何都不允许!」
安反抗的话语,相当罕见。玛蒂娅的嘴唇不禁颤抖起来。
安,是自己和他人都认可的玛蒂娅信徒。
因此安每次儘可能地全力将玛蒂娅所说的话付诸实行。即使那是拿自己的性命和地位来冒险的行为。
当然,有时会提一些建议,那也只是附加的意见而已。如此当面站在反对的立场上是不可能发生的。安这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纹章教的信徒。而是圣女玛蒂娅的信徒。
这样的安,现在正违背玛蒂娅说的话。玛蒂娅不由得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迄今为止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事实上正在眼前发生,为数不少的动摇让她背脊发麻。
明明是这样。玛蒂娅却感觉到,思维如此迅速到讨厌地在其大脑之中穿梭。
「——安,你的话我明白了。而且,觉得很高兴」
这是玛蒂娅的真心话。到目前为止一直跟随自己的安,为了自己的事情与自己发生矛盾。多少人能做到这一点呢。
许多人只能靠着大树。大树一晃动,也只会跟着大树摇晃,无法支撑也无法制止。
可安不同。果然,她具备罕见的天赋。支撑着主上,时而会说出谏言,是为王佐之才。
因此,玛蒂娅丝毫不隐瞒本心,只在不断编织出话语。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路基斯,让他一个人潜入贝尔菲因的话,只会扩大危险。我会亲自去,把他带回来」
安的眼角已经溢出了泪水。儘管如此,眉间依旧顽固地挺直,紧紧地抿着嘴唇。
「只有这个,是不可以的。确实知道,他身处危险的地方,可是——就他而言是可以替代的将。而圣女玛蒂娅,您可是王啊!如果您死了,一切都会就此结束的!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安的声音变成了哭声,回蕩在客厅中,玛蒂娅将她紧紧抱在胸口深处。
然后,眼睛不停地晃动。玛蒂娅端庄的脸庞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以及令人着魔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