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刀刻般,头痛欲裂。
有种从脑芯间,渗透出来的隐痛。马车里,由始至终连绵不断地作痛。从看到路基斯的身影时,作痛就未曾停息。
阿琉珥娜在领主馆的客房里,为了缓解疼痛而闭上双眼调整呼吸。深深地吸入肺部,再吐出来。反覆了三次之后,疼痛终于缓解了。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癥状。孤儿院也好,大圣堂也罢,轻微病徵很快就会好,像这次突如其来的头痛还是第一次。
就彷彿大脑深处被刨出来一样,刺痛。啊,果然是那个原因吗?是因为那幅景象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吗?
作痛之中,阿琉珥娜的脑海里下意识地描绘出一副景象。
——那副,路基斯和陌生女性抱在一起的景象。
当然,自己没有资格对路基斯的生活说三道四,知道的。不管他喜欢什么样的人,讨厌谁,阿琉珥娜都不会插嘴,因为不具备那样的资格。
而且,阿琉珥娜连自己的心意都没能解决。自己对路基斯是怎么想的,是怎样的感觉,连这些都不明确。
一开始是青梅竹马。总在身边,也习以为常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即,一家人。
在一起也就顺理成章了,路基斯时而是固执的弟弟,时而是主动站在前面的哥哥。想来,对于路基斯来说,自己也一定是相同的存在。是的,是这么想的。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是大圣堂的残酷日子吗?还是孤儿院里一起度过无可替代的日子?
啊不,不对。果然对自己来说,是最后分别的那一天。一起立下约定的那一天,无疑是一切都发生变化的那一天。
人在有时,仅凭一个回忆就能使其精神发生巨大变化。阿琉珥娜是这么认为的。至少,对于自己来说,那一天就是分歧点。
说实话,当初从孤儿院自立,成为冒险者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的路基斯,怕是已经忘记我了,只会这么认为。作为冒险者过着辉煌生活,对我这样的人也变得无所谓了。
原以为不过是突然回来而已,却因不知道这边的心情,他说。
和我分开,会很寂寞的。路基斯对我说,总有一天会以功成之身来迎接的。放蕩不羁,自由奔放,确实是他的作风。记得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喜悦。
这段回忆,在大圣堂的日子里给了多大的支持啊。那个约定,点心的味道,治癒了多少次伤口啊。从那里浮现出来的思念,非常温暖。
可与此同时。阿琉珥娜知道她对路基斯的另一种情感,正沉澱在胸腔深处。
那是一种黏黏糊糊的黏着物,要用颜色来形容无疑是黑色情感。不但不温暖,而且阴冷得几乎让人冻僵。
就这样,它现在还在胸腔内。反而把那可怕的样子,变得更大。啊,无处不在,无处不在长大。
究竟我,该怎么办才好?相信成为什么人,路基斯就会来迎接,为此染指了圣女候补。那没有丝毫迷茫。
而现在,头,好痛。迷茫填满了胸膛。
要是如此,早就从大圣堂逃出去了。那就能毫无顾虑地来到路基斯身边。说不定,还有一起过上冒险者生活的路。
正当这种妄想开始填满脑袋的时候,突然一个疑问,掠过心头。
——真是,路基斯真是属于纹章教,那作为大圣堂圣女的我,被引导于此的用意是?
咔嚓,感觉自己被什么击中。喉咙深处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肺叶痉挛,呼吸困难。黄金色的眼眸变细,再变细逐渐闭合。
神主派我来到这个贝尔菲因。这样的话,神主是想告诫,要去扮演某种角色吧。脑海中浮现出不祥预感,以一种形态,浮现出来了。
——扮演的角色,是亲手,惩罚大罪人路基斯,这种事吗?
果真如此的话,那我。阿琉珥娜的眼睛在颤抖,纤细的手指握紧了。
头痛,止不住了。
于是,将那痛楚完全掩盖掉。掩盖这种痛楚的,是一种黑暗的,粘稠的,让阿琉珥娜感觉胸口被唤醒的那股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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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姬薇斯塔利努·戈恩认为,所谓献身之事,就是守护什么。
为此,她每天挥舞战斧,进行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高强度训练。作为贝尔菲因的守护者,她一直统治着这片土地。
有时会施暴,有时也会刺中捣乱佣兵的心脏。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敬爱的父亲,以及父亲所构筑的贝尔菲因的荣耀。
薇斯塔利努相信自己的存在方式是正确的。保护贝尔菲因就是保护更多的人民,更多的佣兵。她坚信自己的行为保护了许多人。
「父亲大人,失礼了」
一天结束后,薇斯塔利努亲自去向父亲摩尔多报告当天的成果。
这是薇斯塔利努每天的必修课,也是对自己的奖励。每次报告,父亲都会拍手称讚自己。正因为有这种讚赏,她才能确信自己是正确的,确信这条道路没有错。
这就像一个已经持续很多年的仪式。今天也是如此。
「——哦哦,薇斯。今天干得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父亲摩尔多·戈恩柔和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是部下没听过的声音,只有女儿薇斯塔利努才能听到。薇斯是薇斯塔利努的昵称,只容许父亲称呼。
薇斯塔利努很喜欢听到这个称呼。用那声音念出昵称会很高兴。自己能帮到父亲。很高兴能有这种充实感。内心洋溢着舒适的感觉。
自薇斯塔利努懂事起,母亲就已经不在了。据说死于流行病。所以,仰望亲人的后背总是属于父亲的。父亲在佣兵时代留下过许多伤疤,但一定会回到薇斯塔利努的身边。
不难想像,带着孩子的佣兵根本不是什么好事。毫无疑问,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经历了许多苦难。
所以,总有一天自己要帮父亲。让这双手成为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父亲的伟大之物。薇斯塔利努在还无法挥动武器的年幼时代,就这样立下誓言。
那个誓言的体现,就是现在在这的,贝尔菲因的钢铁姬这个存在。身着钢铁是守护的证明。挥舞的战斧是为了打倒袭来的卑劣敌人。
「薇斯,今天有一个提议。等下巡视完后,我认为就去休息一下吧」
听到父亲的这番话,薇斯塔利努的眉毛一下子扬了起来。
眼睛里浮现出惊讶和悲壮的神色。到现在为止,摩尔多一直担心薇斯塔利努的身体,唠唠叨叨个没完。相反那只会让薇斯塔利努感到得意。
可,几乎没要求去休息。最多也就是不知不觉染上病的时候吧。
现在,别说是生病了,身体好得不得了,完全感觉不到问题,所以,为什么?
一说出这个疑问后,父亲的嘴唇立即变得僵硬。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似乎非常慎重地选择自己的话。
薇斯塔利努的表情扭曲了。内心顿时染上了一层蓝色。莫非是添麻烦了?自己没有帮到父亲?胡思乱想,转眼间就充斥于心头。
也许是因为看不下去,父亲的亲信,薇斯塔利努的监督者托尔加向前一步,开了口。
「抱歉打断欢谈。薇斯塔利努小姐,请不要担心,摩尔多老爷只是在担心薇斯塔利努小姐。毕竟,现在在贝尔菲因里,一些让摩尔多老爷烦恼的种子被播种了进来」
说完,托尔加略微低下头,坦率地吐出了一句话。这句坦率直率的话虽然不能欺骗人,却很能打动人心。摩尔多鬆了一口气,点点头。连薇斯塔利努也不由地把这番话听了进去。
「很简单,薇斯塔利努小姐——让摩尔多老爷烦恼的种子,就是白天与你作对的流浪汉,那些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