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斯塔利努坚硬的脚步声,响彻领主馆。
这并不是说铁靴发出的声音,很硬那种硬。薇斯塔利努认为,抬脚自身比任何时刻地点都来得更沉重。
去见自己的父亲摩尔多·戈恩,这或许是第一次走的这么艰难吧?即使是抱着被斥责的觉悟走到父亲面前的时候,举手抬足也会表现出堂堂正正。
那么,现在,为什么?
薇斯塔利努自己的胸口被植入了一种内疚,知道有这种理由。正因为知道,脚才变得沉重。
内疚的真面目,是一个疑念。
——布鲁达,说出布鲁达·盖里亚这名字。
那个愚蠢中伤父亲的佣兵,说出的这句话,在耳边萦绕。
越想越觉得这是无聊的玩笑。这句话可以简单地说出来。反正,实际情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肯定只是区区的误解之恨而已。软弱的人对强大的人,怀有不合理的怨恨是常有的事。
然而,薇斯塔利努心里却没有当场击溃残暴家伙的卑劣念头。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在绕圈子。
维斯塔利努的精神固然坚强,却有些扭曲。即使是毫无根据的话,只有让父亲断定是错误才会接受。一旦心中有了疑虑,就无法继续前行。于是那判断权,就交给父亲。
薇斯塔利努坚信,自己和父亲都走在正道上。这就是为什么那样的说话方式让人感到愤怒,同时也会给心里留下阴影。明明是正道,却被冤枉,这种不愉快的感觉深深地刺痛了心。
父亲是值得相信的。正因为如此,希望能明确地排除怀疑。希望能压制住那种不讲理的说话方式。在那之后,自己就可以走在前面。
薇斯塔利努的感情旋涡融入指尖,敲了敲门。最敬爱父亲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奇怪,为什么今天这么激动呢。而且,那也不是什么期待的东西。又好像在害怕什么。
「失礼了,父亲大人」
可是这种表现出不安的情绪,在踏入房间之后,不知消失在了哪里。和往常一样,父亲满脸笑容地欢迎着自己,毫无顾忌地讚赏和肯定着自己的行为。
果然,父亲是慈祥的。他是一个热爱人民并深受民众爱戴的优秀领主。那样的父亲会犯错什么的,不可能。
在和往常一样的对话中,薇斯塔利努心中怀疑的种子,在消失。一点,一点,细緻地。
「父亲大人,我想问您最后一件事——」
薇斯塔利努的精神,终于恢複了平衡。自己在做什么,竟然对父亲产生丝毫怀疑,真是愚蠢到极点。要诚实地铭刻于心,像这种怀疑父亲的无用行为,今后必须减少。
随后,薇斯塔利努的嘴唇,如在说件轻鬆事一般张开了。
「——布鲁达,布鲁达·盖里亚这个人,您认识吗?」
如在说个无关紧要的人,没错,薇斯塔利努想继续说下去,然而嘴唇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在颤抖。
父亲如今,故作平静。
父亲听到这句话后,只做了个动作,肩膀一个哆嗦动了动,脸凝固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在旁人看来,只是在思考而已。没错,看起来只有那样了。那本来,就是薇斯塔利努所看见的样子。
然而,薇斯塔利努期待着的是。父亲毫不犹豫,乐呵呵地回答说不认识这个人。
——领主摩尔多阁下以前干过些什么,没有去了解过吧?
那时被告知的话,在耳边迴响。
坚硬的,坚硬的什么。宛如钢针,不,比那更大的钉子扎入心脏的声音,薇斯塔利努确实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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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栈里一边擦拭沾着血渍的鞋子,一边张开嘴。
「这一次果然吶,鲁莽可不是好办法,布鲁达......啊,不,名字不是这个吧?」
走起步来,吐出一口气,悄悄说道。
不由自主地叫「布鲁达」,那家伙对薇斯塔利努说,这是父亲的名字。那么,他有别的名字存在吧,不好说。这么一想,继续叫布鲁达也太奇怪了。
「路基斯,爷不知有没有告诉过你个臭小子。名字不重要,无所谓。现在这名字,早他么习惯了」
这么说着,布鲁达罕见地躺在床上歪着脸笑了。
与薇斯塔利努展开了鲁莽且华丽的战斗,布鲁达那副身体上,大小伤痕随处可见。那些是毁伤吧。作为强行驱动身体各处的代价,痛楚一定在身上肆意穿梭。幸运的是,看不到致命伤,不过还是需要休养。
突然,眯起了眼睛。
布鲁达这个名字,不是他的本名,这事以前的我都不知道。相反,一点都感觉不出来。那么,一定是在拚命隐瞒吧。那不能告诉我,是有什么理由吗。
不对,嘛,过去的布鲁达肯定是很照顾我的,是觉得没有必要相告吧。
不知为何,无法整理内心动蕩情绪时,背后传来了声音。
「对,正如布鲁达先生所说,路基斯。你的行动比他更鲁莽。请从心底好好地反省一下」
对于圣女玛蒂娅这段话,我不知不觉地感觉到了背脊被抚摸的触感。
为什么呢?那声音并没有隐藏着险恶。倒不如说声线很温柔,好像在担心自己,圣女的声音貌似如此。然而,却有一股奇怪的寒意。
「啊,就是啊。有人决定去送死,想亲吻死神的时候,竟然擅自闯了进来,真叫人受不了啊」
作为被薇斯塔利努矛斧攻击的代价,现在各处都会有剧痛感吧,还在唠唠叨叨的布鲁达胆力十足啊。真的是,佩服。好像连叹气也一起出来了。
多亏了布鲁达的一句话,钢铁姬默默地从我们面前消失了。嘿嘿,大概知道要去哪了。应该是到摩尔多那去确认事实了吧。虽然担心对方会毫无顾忌地攻击自己,但是进行得非常顺利。
然后,在父女的问答中希望那心中播下的种子至少能发芽。做不到,就得重新考虑对策了。
不过,至少目前进展顺利。即使这样断言,也没有任何错误。应该是的。
「路基斯」
正当一边思索一边取出口嚼烟,圣女的声音又在房间里响起来了。没什么,极其普通的声音。我微微歪着头,张开嘴唇,喉咙里流出了含糊不清的回答。
「别嚼烟草了。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吧」
那句话,让眼睛不由得眨了眨。
应该说的话,完全想不起来呀,真心话来着。没觉得与玛蒂娅有过什么约定,也没有特别制定今后的计画。完了,玛蒂娅究竟指的是什么?
喉咙像在寻找语言似地,呻吟着。好像总感觉,这附近到处是圣女大人发出不高兴的荼毒,战战兢兢地偷看她眼睛一眼。
但是,与预想相反,玛蒂娅的眼睛,仍然没有焦虑,而是再次缓缓地张开嘴唇。那语气就像在温柔地教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讲道理一样。
「——路基斯,你又一次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主动投身于危险之中。所以,请向我道歉。完完全全的,全心全意的」
听到房间里响起的话语,脑海中浮现出问号,摸着下巴。
不知不觉间,感到一阵恐惧。不,玛蒂娅本身没有危险性之类的东西。因为她的脸上甚至还挂着慈爱的微笑。没错,应该是这样的。
「你对我发过誓。只要感到了骄傲,就不会再做危险的事情了,不是这么说的吗?」
不是,我怎么想都没说到那种地步啊。
的确,对玛蒂娅的话表示了肯定。那是事实。可,并不意味着接受所有的东西。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这种解释被曲解了呢?
然而,还没来得及提出这个问题,玛蒂娅的嘴唇再次,微微翕动。
「所以路基斯,道歉,请吧?请求原谅。对着我」
浑身骤起鸡皮疙瘩。无论如何,从玛蒂娅口中说出的话,无疑蕴藏着圣女般的慈爱,却总有一种将我逼入绝境的感觉。
喀哒一声,不知不觉间,脚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