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基斯先生,身影就消失在这里」
怎么办,圣女玛蒂娅。
是的,在一个纹章教徒请示下,玛蒂娅的眼睛绷紧了。
眼前那栋建筑物里揭示着高级酒馆的招牌晃了下,闪烁出身上的金色装饰。在高级酒馆中,招牌上装饰着金色装饰的情况很少见。这里真的是贵族或者类似之人的社交场所吗?玛蒂娅这样思索着。
其中携带着路基斯和名叫布鲁达的佣兵,这点绝对没错,旁边的教徒报告。而带走他们的主谋,也是这座城市的守护者,以及统治者中的一人,薇斯塔利努·戈恩。
路基斯的行蹤,以及主谋的存在,这些情报很快传到了潜伏在贝尔菲因的同伴手中。刚开始由于过度惊讶,玛蒂娅甚至怀疑弄到的是否是假情报。
可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在这座城市里,这位叫薇斯塔利努的人很难隐藏起行蹤。只要双脚还踏在都市里,周围的视线就会追随她的影子。
时而畏惧,时而尊敬,时而侮蔑,谁都不会别离视线。
对这座城市来说,钢铁姬薇斯塔利努·戈恩就是这样的存在。毫无疑问,就是贝尔菲恩的象徵和统治者。
路基斯离开一段时间后,玛蒂娅立即与潜入贝尔菲因的纹章教间谍取得联繫。
也就是说,万一路基斯的生命陷入了危险状态,这些身躯也能够成为救出他的战力。与此同时,也能把在贝尔菲因发生的事一丝不漏地收集起来作为情报源。
顺着这些情报所摸到的,便是这家高级酒馆。真伪尚不清楚,不过这里似乎也是薇斯塔利努常去的酒馆。
玛蒂娅,就自己胸膛里那颗拚命跳动到疼痛的心脏就明白到。可以的话,就这样卸去一切懊恼的外衣闯入酒馆。猛烈踹开门,呼唤路基斯的名字。
然而,那是不行的。玛蒂娅非常清楚认识到,只要还有那么一点机能也要冷静盘算,事关轻则扩大伤口,重则会让路基斯的命搭在刀锋上。
况且,所雇的佣兵没有当场开杀戒,而是特意带到什么地方,是由于事件的主谋有什么事想问路基斯吧。
这样的话,不太可能马上受到伤害。这边也不应该硬闯进去,而应该用计策把薇斯塔利努引诱出来。知道的。是的,就知道该那样。
是知道的,可是。在玛蒂娅自己的头脑里,这种盘算是在危险的平衡中才勉强成立的。再有什么倾斜一步,自己的理性,盘算什么的,就不好说了。在这些东西运转起来前,情绪就会向呼唤的一方伸出手去。
一次,深深地呼吸。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啊,真的是,摆着架子告诉路基斯,不许去做危险的事,自己倒是先行了。对于自己愚蠢的行为,玛蒂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坚持住,坚持住,冷静下来,玛蒂娅。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纹章教徒再次发出「该怎么办」的声音时,玛蒂娅清了下嗓子,慢慢地组织话语,说道。
「——扔些异物进去,看看有无波纹。这样就能知道水下的情况了。伪装成贝尔菲因士兵,去到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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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让人感到十分昏暗的酒馆照明下。明明那里有许多人,却只有一个人的声音迴响着,布鲁达一人的,声音。
「……再问一次,钢铁姬大人」
耳朵捕捉到了这个声音,我感觉到胸口深处,开始萌发出微弱的确信。
感觉到那萌芽的一瞬间,心脏像要跳出来似的悸动着,血流在全身激烈飞驰。这本不该有的感觉,现在倒是受到了欢迎。
因为这种被赋予的感觉,必定代表着巨大的期待。
「童年时的记忆,真的,有吗?」
如同回应布鲁达的低语一样,钢铁姬薇斯塔利努睁大的眼睛里,动摇着,懂了。
毫无疑问,被钢铁覆盖的身体,无法保护那微弱的情感,彷彿被强风吹得东倒西歪。
「......什么,也别说,闭嘴。别再,张嘴」
薇斯塔利努回应的话,不过是单词的拼接,很难称作人说的话。不是在说话,只是勉强把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而已。
可,即便如此也不会慌乱,咬紧嘴唇忍耐着,是因为周围佣兵们的存在,还是钢铁姬那高贵的尊严不允许她这么做呢。
然而,不会再出错了。这个确信,在我体内升起了气息。只要再有一口气,只要有什么契机。薇斯塔利努至今为止非常珍惜拥抱着的「真相」,就将淤积,黯淡。
现在,也还是抱持着疑念吧。而那个会成长为疑惑。肯定会填满薇斯塔利努的胸膛。不过,她仍然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在怀里,试图把它当成真理。
即,自己毫无疑问是摩尔多·戈恩的亲生女儿,而布鲁达说的话不过是戏言。非常珍惜地,拥抱这份感情。
再有,一口气。就结束了。没错的,就在我思索的那一刻。一声巨响。
———咚,咚
高级酒馆,敲门的声音。
在这个昏暗,视野有限的空间里,声音尤其响亮。薇斯塔利努和其周围的佣兵。所有人,都抬起了头。从布鲁达口中说出的,扭曲的世界。从那个故事中摆脱出来。就像在向外面的世界求救。
薇斯塔利努高亢的声音,彷彿连门也被击穿了。
「——什么人,现在谁也不準进入这里」
被敲门声拉了回来,终于找回了流利的话语。薇斯塔利努颤抖着嘴唇说道。
不妙,觉得自己的喉咙在颤抖,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位客人似乎给我们带来了不良影响。薇斯塔利努的声音,还有眼睛,逐渐恢複了光彩。
正因为是这个昏暗酒馆,这个特殊的空间里,薇斯塔利努的心才会大大地动摇。由于有那种,隔绝外界远离世界的氛围,以至于维斯塔利纳的思想无法逃脱,只能接受布鲁达的话,以及那一切。
而现在,由于一位突然来访的客人,薇斯塔利努一下子把外面的空气吸进了肺里。太可怕了,太不妙了。这样一来,曾经动摇过一次的内心恢複了平静,人们比起接受新的真相,更倾向于追求已经接受的虚伪。
来客的声音响彻酒馆内部。
「您在这里吗,薇斯塔利努大人。现在摩尔多大人发出火速返回的命令,在享用中非常抱歉,希望您能回来——」
并且,诚然这个传令——是最糟糕的。摩尔多,薇斯塔利努最敬爱的父亲。光是这个词,就足以把薇斯塔利努的思想强行拉回现实。
啊,可正因如此,都到这里了。要行动就趁现在。
现在那家伙,几乎要窒息了,在水里挣扎着,痛苦至极,好不容易才把头探出水面,把空气吸进去。的确,那家伙肺里吸进了一口空气。但是,那未必得救了。这颗鬆了一口气的心,一旦再次被拖入水中,就再也抵抗不了了。
所以,都到这里了。感觉,嘴唇扭到一边。
「喂,有没有什么......剩下的种子?能将那家伙的脚踝直接扯下去的乾货」
低声问布鲁达,同时将视线投过去。可是,这个布鲁达听了我的话后,複杂地摇晃着眼珠子,将不可靠的视线莫名其妙地塞回给我。
那样的眼睛是以前从未见过的,不由得扭曲了眼睑。嘿,搞什么。刚才那堂堂正正的说话方式是怎么回事。
「拜託了,喂。如今,我只能靠你了,布鲁达」
「......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僱主啊。那又怎么样?如果你告诉我你已经没有计画了,那怎么办?一起死吗?」
对于我的话,几乎没过多久就说出口了,不禁打了个响牙。因为从布鲁达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声音里带着一种奇怪的焦躁。相反,我的嘴里却吐出沉着,理所当然的话语。
「怎么可能会死呢,到时啊,两人一起寻找生存之道吧。哎,换做是我们俩,倒是很轻鬆」
小声得,私语道。总觉得,自己挺悠然的。
不过,这种轻鬆的对话让我想起了以前将布鲁达称为好友的时候。我的心有些飘了。毕竟,能称呼为好友,并且能平等相处的,就我而言,只有布鲁达而已,不由得心动了。
话音未落,犹豫了片刻。换而言之空白期。这一次,布鲁达睁圆了眼睛,眨了好几次眼皮。这是什么奇怪的反应。
就这样从我身上移开视线,布鲁达轻轻地耸耸肩膀说道。那语气,真的是让人想起以前布鲁达的语气。
「话说的不错。你没看错,僱主。爷自有办法......,倒霉啊,被雇了。那就只有豁出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