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亮了贝尔菲因领主馆的走廊。送水瓶的僕人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回应那映照在窗户上的飘扬黑髮。
「……请,芙拉朵小姐」
就这么从动着嘴,晃蕩空洞眼神的佣人面前,芙拉朵的黑髮缓缓通过。
谢谢,芙拉朵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堂堂正正地穿过领主馆的走廊。就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像是在强调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她那指尖,有一种甜美的鲜花香味飘散开来。
慢慢地,慢慢地穿过走廊,走出僕人的视线时,呼,芙拉朵鬆了一口气。
——好极了,进展得很顺利。
然后倚在墙上,凝视着自己的指尖。黑眼睛晃了一下。
诱导思维的魔术。的确很方便,但离万能还差得很远。在某种意义上,说是魔术嘛也确实是魔术。
能做的事只是诱导思维,误导事实而已。而且如果过于不协调,效果就会减弱。芙拉朵现在所能做的,就是让对方脑海里印上,作为客人的自己,在馆子里散步并不奇怪。
这么说来,像路基斯所说的那样,强行煽动那么多的人,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由得,芙拉朵的黑眼睛一眨。这种情况下,披露给路基斯还为时尚早。太让人着急了。反正现在就要把成果吹进路基斯的耳朵里,听听他嘴里哼出的声音。
但是,忍耐。过于急躁,就会导致巨大的成功从指间流走。必须做好一切準备。不给一滴水,一只苍蝇钻进去。
再说,思维诱导,现在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是不会在乎的。还必须有一点点自由,那才算得上是成功。所以,不必着急。
儘管如此,心里有一种失落的思绪,芙拉朵还是体会到了。为了不引起怀疑,不让人察觉而蹑手蹑脚的,身体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加快了。太丢人了。这样下去,岂不就像一个无法控制情绪的孩子吗。
不过,快了,路基斯就会到这里了。是某种预感,是他那举动的假设。是的,他会来的。为了夺取这个叫贝尔菲因的城市。路基斯就是这样的人。
那么我想,为他準备好一切。铺平道路,为他搭好舞台。这样,他会高兴吗。会称讚自己吗。而会稍稍,将目光朝向这边吧。只要这个想像掠过脑际,芙拉朵的心中就会涌入某种温暖的东西。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
时至今日,路基斯还没有看向这边。那是事实。既不想知道,也不想去理解,可就是无法将目光从这件事情上移开。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别开目光,就等于说接受了路基斯的这种行为。就算不看这边一眼,也无所谓接受下来了。
芙拉朵想,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轻易接受的。拚命地伸出手,追寻着那只手,即使如此,还是露出了背影。那就没有办法了,是自己的手够不到,芙拉朵一定会接受下来。接受是肯定的。
不过,实在是不可思议,事到如今,自己的内心丝毫没有表露出这种心情。相反,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接受和放弃的选项。
或许是被路基斯所感化了。又或许,在芙拉朵的精神深处,原本就埋藏着这种性格。
然后,那份精神告诉我,在这里,在贝尔菲因完成所有事情。有必要把决定性的桩子打入路基斯的身体。
没错,为了让他迟早有一天会依靠我,然后向其伸出援手的桩子,就在此处。芙拉朵的黑眼睛,眨了眨。
受人轻视,很困扰。的确,我与战场上的英雄卡利娅,纹章教的圣女玛蒂娅相比,从这双手所能得到的可能要少得多。神给这副身躯,没有带来荣光,却带来不知多少的侮蔑。
原本,我就不是那种什么都能轻易完成的天才。那眼睛一次又一次地被苦涩打湿,不得不握紧拳头忍受屈辱。见过太多次放弃的屏障了。一次又一次地贬低自己。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自己这种存在是无法够得到的,好多次,好多次啊。于是,每当此时,指甲就会渗出血来。
是的,在那些才华横溢的人包围下,看到了无数次的绝望。而且每次都是那个低下头去的傻瓜。正因为如此,啊,正因为如此。
——只有你,不想放弃。路基斯,别以为你能这么轻易地离开我。
哪怕削掉指甲,指尖流血,哪怕让这双眼睛失去光芒,知道吗?与死心的呜咽相比,摧残身体的剧痛要好得多。
芙拉朵的脸自然一笑,双脚在领主馆的走廊上行进。目的地已经决定。
领主,贵族,被那样称呼的人的馆中,必定有的房间。芙拉朵的脚慢慢地走向那聚集了这片土地智慧的场所,书库。脚步有着明确的意志和目的。
影子,缓缓地在走廊上延伸。
——————————————————————————————————————
黄金眼,彷彿被什么吓到了,不停地摇晃。
阿琉珥娜觉得嘴唇乾巴巴的。肺部,感到一种奇怪的窒息感。脏腑诉说着刚才吸进去的空气,彷彿变质成了什么,很不对劲。
什么。发生了什么。眼睑眨了好几次,在奇妙摇晃的脑壳内动起脑筋。没什么,不是真的空气变质。接近了,有什么东西,被搅动了。
是吗,魔力。魔力的流动瞬间扭曲。这就有了种彷彿空气变质了的感觉。阿琉珥娜忍不住想吐,用手捂住嘴巴。
也许本来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普通人,只会轻微地歪着头。即使是对魔术造诣很深的人,也可能只会轻轻皱起眉头,假装没有注意到。
然而,被称为圣女的身体里洋溢着的魔力,向其身上传达着明确的异常。魔力本身被动摇了,本来该有的流动逆流般地噁心。换句话说,就好像全身的血液自己忘记了去处,将血液输送到了完全错误的地方。
——这可不行。发生了什么大错特错的事吗。
金黄色的头髮,摇晃着。阿琉珥娜觉得脸颊有点苍白。不知不觉站了起来。现在,一瞬间感觉到了,魔力的扭曲,紊乱,奔流。就像是在寻找它的出处似的,摇摇晃晃,拔足飞奔出房间,一直到了走廊。
从窗户钻进来的晚霞余晖,温柔地抚摸着阿琉珥娜的眼睛。天快黑了。长长的睫毛,晃蕩着。
——。
彷彿被暮色之景震撼了一般,阿琉珥娜的嘴唇,微微翕动。那微弱的声音没有传到任何人的耳朵里,而是纷纷消逝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