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下,贝尔菲因的街道被黑夜所吞噬。原本,照亮地面的应该只会是淡淡的月色。无论是人,还是野兽,都会快步奔向自己的温柔乡。对,本该如此。
——但是现在,有什么东西照亮了黑暗的街道,正呼啸着。
那,就像沸腾的火焰。又像奔腾的洪流,更像一条为了追求什么而狂暴的龙。
闪亮的灯火铺洒在夜幕的街道上,魔力奔流从贝尔菲因的中心地带升起。异常,很明显,肯定是异常的。
说起来,所谓魔力之类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映入人眼的。只有当魔术师或魔法使之类使用某种形式时,才能捕捉到它的身影。不达到一定浓度,魔力便不见蹤迹,宛如薄绢一般,只是淡淡的存在。
现在,它正在向人们展示那可怕的淡绿色身影,撕裂天际,不断向天空升腾。过于高密度的魔力,向着天空飞去,形成了光柱。这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场景。
无论是谁,都被其夺走了视线。
人们彷彿连闭上眼睛的功能都丧失了,似乎忘记了塑造表情,紧紧贴在那一幕上。贫民,庶民,贵族们都忘记了身份的藩篱而高喊着,举动一模一样。
于是,所有人,就算不说出口,也都开始从心里涌出这句话。
——啊,太可怕了,有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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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脸颊被流动的空气所抚摸。那个上升的魔力洪流点点地,一点又一点地,似乎在增强势头。
眯起眼睛,抓住卡利娅的身体,挺起身来。感觉肺里有什么东西在闹腾着。
「——不会吧。芙拉朵也来了吗?」
不知不觉,嘴唇喃喃说道。那声音不是给任何人听的,只是近乎牢骚的声音。卡利娅瞪圆了银瞳,低语道,你知道了?这对于经常发出高亢声音的卡利娅来说,是难得的小声。看来,多少有些担心我肩膀,和手臂上的伤痕吧。要什么时候都这么机灵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当然知道。当然的,还有谁能造成这种异象呢?」
是的,就像我说的。映入眼帘的形象毫无疑问是异象,异端,家常便饭的正正反面。无论是追溯过去,还是迈向未来,能做到这一点的人都是有限的。于是,在我所知道之中,只有一个人。
天气也好,整个世界也罢,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那个女人。
但是,为什么又在贝尔菲因。正想这么说,不禁闭上了嘴。在卡利娅面前再次说出那句话,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不是自尊,也不是过于自信。只不过,芙拉朵对于这具身体,有一种近乎某种想法的感觉,这是知道的。那恐怕,芙拉朵之所以来到贝尔菲因,是那种情绪在作祟吧。
那对我来说是意料之外的事,胸口伴随着接近欢喜的感情,同时另一种感情爬了上来。对那个曾经连存在都没得到认可的我,不能向芙拉朵这位英雄寄託情感,总在迴避那种感情也确实存在着。
草。愚蠢。这一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要是人的情感能服从于理性,那是多么轻鬆的事情啊。人会活得比现在更幸福吧,然而,正因为无法做到这一点,人们才会将懊恼埋在脑海深处,无奈地继续生活下去。于是,我也不例外。
可,就是。
勉强控制住微微打颤的脚,把手从卡利娅的肩上移开。伸进自己的胸口,指尖碰到了黏糊糊的感觉。是不是从肩膀喷涌而出的血液淤积起来了。
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耳朵颤动着,拿出嚼烟放进嘴里。这么久以来,嘴似乎第一次尝到了那种感觉。
鼻孔里瀰漫着独特的气味和铁的滋味。挤了挤眼,两次大口大口地吐出气来。
「真是搞不懂你,又打算亲自去那魔窟吗?」
「当然。啊,走了」
一边简短地说着,一边摇晃着双腿。只要迈出一步,骨髓里就会渗出疼痛。
知道卡利娅那双银色眼睛,多少还残留些情感,注视着这边。然而,似乎不想说出口,却又无可奈何的那种,怎么都不像卡利娅的那副表情,从其脸蛋浮现出来了。因为,她在过去的旅行中对我是毫不客气,从来不会担心这边什么的。
啊,真是的。没有比这更不像的了。「卡利娅」这样小声呼唤着。手指转动嚼过的烟草,向前迈出一步。
「你,是我一伙的。毫无疑问。然后……芙拉朵也是」
那像是从内心深处吐出的话语。至今为止一直凝固在脏腑深处的泥泞,如今化为言语,慢慢地暴露在空气当中。
「如果在那个魔窟中的,是卡利娅,我也会採取同样的行动。啊,是吧。是一伙的话,那个家伙在危险之地的话」
怪了,舌头打卷了,也明白。是情感就这样从唇间涌出来的,那种感觉。
哦,对了,我一定是想把这句话从嘴里发泄出来。挺起胸膛,和那些英雄并肩作战,说出这样的话吧,比什么都,更希望吧。
「——去尽一份力,这么想的。不对吗?嗯?」
已经不能再让卡利娅看到脸了。害羞至极。露出后背,一步,摇摇晃晃向前迈出去。唉,背后传来大声叹息,然后,有什么强劲的力量,支撑起我的身体。卡利娅的声音,在耳边细语。
「大笨蛋。听好了,那样的话,要记得稍微依靠一下伙伴的肩膀啊」
撅起嘴这么说,卡利娅那长长的睫毛却心情愉悦似的舒展着。真的是,平时是这个样子的话,就没有什么可辛苦的了。
无论是私兵,还是佣兵,都没有阻拦我和卡利娅的步伐。每个人的眼睛都被魔力奔流夺走了,就这样一步步超出了世界的真理。面对这种异常景象,自己该做什么才好,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