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拉朵的黑眼睛里,映入了一头肉块堆积而成的怪物。一副可怕的模样,那已经可以称为魔兽了。不,是比魔兽更兇悍,更难以理解的什么。怎么也无法想像那是由一个叫摩尔多·戈恩的人所构成的。
芙拉朵不由得抬起头,瞪着那肉块脸的部分。大大张开的肉块嘴里,只有一个凹痕。其中没有舌头,也没有通向内部的食道。正因为如此,它并不是一张嘴。只是,肉的裂缝。
感到的毛骨悚然,挠动着芙拉朵的脏腑内侧。不是因为眼前这团肉块的兇悍。也不是因为这团像是野兽的肉块,对这边怀有明确的敌意。
只要一想到造就这头怪兽的存在,芙拉朵就会浑身发抖,几乎停不下来。人类不可能自然而然地发展成这样。不夹杂什么人的意愿,是不可能干出这种令人作呕的行径的。
也就是说。有。
将这肉块塑造成兇猛怪兽的人,在这世界里。因此,这等存在肯定对生命毫无兴趣。甚至对生命的尊严都不承认。不管是什么样的生命,就像小孩子玩弄泥巴和粘土一样,草草用手指捏出来。眼前怪兽的存在,让人很容易地想像出来。芙拉朵拚命抑制住喉咙发出的尖叫声。
慢慢地,以相当缓慢的速度,怪兽举起了手臂。肌肉紧绷的粗壮手臂,呈现出深黑的血色。感觉眉毛几乎抽搐起来了,芙拉朵退后一步。
并不是感受到了什么特别的威胁。只是那肉块接近的瞬间,使自己产生了人类本能的恐惧。
芙拉朵的黑眼珠綳得紧紧的,手臂挥下的瞬间,闭上了眼睑。
——咚,轰
那一刻。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四周。声音本身化成冲击波,向芙拉朵的身体逼近。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芙拉朵摇晃着身体,不知不觉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破碎的墙壁和走廊。眼前的惨状,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大型魔物使出浑身解数吞噬了那里。
那可不行。对于眼前的情景,芙拉朵的内心如此宣告。
果然,那头怪兽已经不是人类想像中层面上的存在了。生活在某种扭曲的理性中,可以说是超越理性的存在。芙拉朵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这个想法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就淹没了大脑。
毫无疑问,这不是人类应该面对的存在。可是,那么,是不是应该儘快逃跑呢。芙拉朵怎么也不知道。脑中开始浮现一个念头。
当然,原本相信就应该逃跑。倾心于知性的芙拉朵,并不想与超出知识範围的存在作斗争。这样做太没有意义了,而且在对策和根本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进行作战,也太鲁莽了。
所以一定的,逃跑才正确。不,面对这头怪兽,连逃跑这种说法都不适用。从那身上感受到的,就像灾害本身一样,悍然。没有人会把避免灾害称为逃跑。
但是,芙拉朵却强行让不住打颤的膝盖挺起来,咬紧牙关。黑色的眼睛注视着肉块怪兽,一直缠起来的黑髮,在黑暗中摇蕩。
——但是,路基斯肯定会来这里的。然后,他看到这只野兽后,真的会老老实实地逃走吗?
答案显而易见。
为了阻止那蜷缩起来,想要往后跳的腿,芙拉朵当场用力踹了地板一脚。脚痛到麻痹。感觉呼吸缓缓地,从胸口深处呼出来。
「要毅然,更要自然,吗?感觉我多少,也学会了一些,没错......」
自从在伽罗亚玛利亚握起路基斯的手以来,一直没想起过的伏尔加格勒家教诲,突然浮现在脑海里。脸颊微微摇晃。在自己的胃底下,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魔力在蠕动。
现在,芙拉朵能做的。只有将贝尔菲因这座城市积蓄的魔力,以自己身体为祭品,向世界倾泻出来。因此,既无法使魔力自由自在地发挥作用,也无法成为魔术的媒介。用做对付眼前怪兽的材料,恐怕无论如何也不合适。自己的才华,当然也不值得相信。
然而。
怪兽手臂又一次缓缓举起。那肌肉绷紧的手臂无处不兇恶,兇悍得让人觉得噁心。毫无疑问,只需那指尖掠过身体,自己的手臂就会被炸飞,肠子就会把走廊弄髒。
不要。面对这样一个怪物真是害怕得不得了。现在就想逃走。
啊,可是。自己逃走后,看着路基斯与这个怪物战斗的样子,会更加,厌恶。更加可怕。
黑暗之中。爆炎的光辉在芙拉朵手上跳动着。怪兽动作缓慢到夸张,那么提炼魔力的时间就很充足了。当然,能否从死亡之地活下来,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说起理想的话,无疑是边往后跳,边争取时间,把魔术灌进那颗脑袋。可是,那样的事怎么能轻易做到呢。一旦后退,自己就再也无法面对这头怪兽了。自己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更不是勇者去对这个怪物做出如此精妙的事情。芙拉朵一时咬牙切齿,拚命吟唱着魔术,将呼吸献给世界。手掌上的火焰欢动着,亮起来了。
毫无疑问,这怪物是由人肉构成的。正因为如此,才无法逃脱熊熊燃烧的命运。火焰在人体毛髮中燃烧,人体内蔓延的脂肪为其注入众多燃料。而且,要消灭这等兇悍的存在,最重要的是火焰。
「——贯穿天穹。无序朱蛇啊,你出生的那一刻就长出獠牙吧」
火焰尽情地吞噬着芙拉朵的魔力,其身体跳跃出去在空中飞驰。朱红,夺目。
连周围的空气都吸在肚子里,爆炎如蛇般兇猛地缠到怪兽手腕上。就这样,应该结束了,是正常魔兽的话已经十足了。芙拉朵提炼出的魔力足以说明。而不管怎样,芙拉朵的本能都在不断发出尖叫声。转身逃跑,这没办法让那东西咽气。
缠绕在手臂上的朱蛇,就这样张开大口吞噬了肉块怪物。黑眼睛像在祈祷着什么似的注视着那副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