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圣教的阵地里,响起了理查德的声音。相当愉悦的洋溢着快乐的声音。
腰间的黑剑不断晃动,兴緻勃勃地走向帐篷,其身姿夺走了周围士兵的目光。而心情愉悦的指挥官,对士兵来说并不是坏事。大家都在议论,说是有什么好消息。说不定今天的饭会上酒而骚动起来。
与心情愉悦的理查德相反,跟在他身后的副官内马尔却显露出明确的焦躁情绪,但只有少数人注意到了这一点。
「大队长大人,我秘密把医疗兵带来了。请安静」
一进帐篷,内马尔就悄声说。
在与敌军会谈的过程中,指挥官受了轻微的伤。那种事被士兵们知道的话会影响到士气的。内马尔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听到这句话,理查德歪了歪脸,神情轻鬆地回道。
「没必要,擦伤而已」
那是事实。虽然肩膀渗出血来,但并不是什么大事。反而在战场上自然会有的擦伤。对理查德来说,派遣医疗兵做这些事更麻烦。反正从现在开始要辛苦劳作了。应该先暂时休息一下。
可听了理查德的这番话,副官内马尔并没有收住话头。恰恰相反。她的嘴唇染上了硃红色,长长的犬齿展现出了它的身姿。
「——不行。大圣教的将领,受到旧教徒的侮辱,甚至还负了伤,这本身就是耻辱」
从内马尔口中流露出的话语,毋庸置疑是愤怒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刺耳,同时也更加热切。
好啦,理查德叹了口气,摇摇头说,真够死板的。
好歹不对路子嘛,舒张开身体。刻在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理查德再也无法阻止那愉快的笑容了。
那个浑身沾满泥巴,只知道在地上爬的小鬼头,现在成了明确的敌人,挡在自己面前了。而且还加上了英雄的头衔。
很愉快。啊,真的,打心底里这么想。
原本觉得人生和固定的戏剧没有什么区别,但这个世界上似乎还有意想不到的事。就像鸟儿在水中随意跳舞,鱼儿在天空中栖息一样。
老实说,挫败纹章教的势头,战胜敌军的部队,对理查德来说是次要的。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事。
但是,现在,那种想法已经消失了。好极了,好久没这么激动过了。好像回到了作为冒险者在各地闯蕩的时候。
「大队长大人,对那些蛮子已无须怜悯了。兵力上是我们的优势,地形上也是我们的优势。明天一早,我们就可以大举进攻了吧」
当医疗兵把绷带缠好之后,内马尔像是理所当然似地说道。
虽然口气像是在询问,但脸上却洋溢着像没有考虑过被拒绝情况的自信。她梳好的头髮在帐篷中摇曳着。
理查德拿起他的酒瓶,响着嗓子说道。
「——不行。向全队传令,现在要避免无谓的战斗」
理查德说的那些话。令内马尔的眉毛抽搐了一下。看得很清楚,小眼角吊得老高。
——难道是因为受了伤,被旧教吓坏了吗。
内马尔咬紧牙关,忍受着嘴里几乎要说出这样的话。
这绝不是出于对上司的敬意,或是害怕冲突。相反,就内马尔而言,迴避才是最该忌讳的。
因为对上司怀有敬意才不开口,不过是借口而已,要是继续避免冲突,精神就会变得颓废。
平民姑且不谈,高贵的人不可如此软弱。那就是内马尔·格洛利亚这个人的精神根基。
这样的她现在不开口的原因是——对方是理查德。
儘管只是短时间的交往,但内马尔明白理查德是个实用主义者,跟恐惧热情相距甚远。至少,他不是一个没有任何想法的人。
正因如此,倘若他说不与旧教战斗,那应该会有相应的理由。
当然,他也许只是一个狡猾且没有勇气的普通人。
内马尔尖锐的视线贯穿了理查德。彷彿要看穿他的真实意图。
「怎么,能不能稍微变聪明点,副官大人。就这个调子继续下去,我就没什么好说的喽」
理查德笑得很开心,内马尔默默地看着。一副在说出真正的意思之前,不会离开这里的样子。
理查德夸张地耸了耸肩。
「现在他们气势很足,与之正面交战只是扩大损害的愚策。既然如此,就应该先让自乱阵脚一次」
而且,儘管没有说出口,理查德还是在脑袋深处转动着思绪。不太想假设,可还是有一个顾虑。
极其罕见,但在战场上,有时会出现这样的人。反推大军,冲破困境,万箭难中。看上去确实近乎妄念,不过偶尔也会有这样的人。
与路基斯对峙的那一刻,理查德的耳朵听到了彷彿有什么降生了的声音。长期支撑理查德的脑髓微微敲响了警钟。
理查德没有说会战败,只是说受害会很大。
没错,不管那小子成了怎样的人,也不可能觉得会输。那是明确的事实,自己教过他很多东西没错,可不记得有教过他战争之理。
那么,就在这里教教你吧。为此我会竭尽全力地斩下你的首级。可即便如此,那家伙还是千方百计来到这——
「——向菲洛斯派出使者。确定会谈的日期」
理查德的眼睛闪耀着狡黠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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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除去不计其数的小冲突,大圣教和纹章教之间互相残杀的战役只有一次。五国之战,曾经是大宗教之一的纹章教,如同决定其衰退一般被大圣教咬断了牙齿。
如今,大圣教已经成为大陆上屈指可数的宗教,而纹章教只能静静地等待消失。抓住荣光的胜利者和跪倒在地的失败者。那次胜负已被历史铭刻,纹章教如今只能抓住即将消逝前的最后一丝光芒。
至少,过去的历史并没有改变那天平的倾斜,纹章曝晒着凄惨的尸体,大圣歌颂着荣华与富贵。
然而此时此刻,纹章教再次发出咆哮,向大圣教伸出獠牙。锚已被拉起,船已在惊涛骇浪中航行。
以自治都市菲洛斯,和沙尼奥平原为舞台,在过去甚至连发生都没有发生过的战役,在历史上留下了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