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这个地区山脉稀少的缘故,风特别乾燥。将朗姆酒倒入喉咙,强行清除喉咙粘稠的感觉。
「菲洛斯没有答覆,大圣教也没有动静吗?真是平静过头了」
坐在椅子上,目光转向沙尼奥平原。那里没有任何异物,只有高大的花草在舒适地生活着。
当然,从帐篷中窥视的程度是不可能看到具体情况的。允许的话,真想驱马去侦察一下。过去的主要工作,驾轻就熟了。
「你都不介意平静了,我也不介意」
面前,淡淡碧色的头髮顺着脸颊垂下,艾尔蒂斯点了点头。措辞相当委婉。恐怕是艾尔蒂斯式的讽刺吧?我抬起脸,耸了耸肩。
纹章教与大圣教的战争,默默屏着呼吸。
在沙尼奥平原的东西方各布下阵势,彼此相望,都没有採取行动。当然,可能会有小规模的冲突,或是警戒守卫之间的矛盾,但至少,决定大势的战斗还没有发生。
自从我和理查德老爷子会谈之后,就一直保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对纹章教,对我们来说,是不希望见到的平静。
时间越是往后拖,大圣堂援军赶到的可能性就越大,而我们几乎没有这种期待。而且,如果在这种地方停滞不前的话,食物自不必说,士兵的士气也会以惊人的速度消耗殆尽。
说到底,所谓战争就是在狂热中进行的。
被战斗的热度蒙蔽大脑,并且给生命明码标价的行为,就是人们常说的战争。
一旦这股激情消退,士兵们的四肢就无法动弹了。本以为可以刺穿任何人的长枪看起来非常纤细,四肢冰冷,无法行战事。这在战场上很常见。突然像波浪一样退烧的感觉。那可不是去尝试一下什么味道的好东西。
人这生物,会根据埋在天灵盖里的热量,可以很容易拧断别人的脖子,相反也可以动不了一个手指头。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正因为如此,战场沉浸在寂静,停滞是相当不合时宜的。劣势就更是如此。
当然,停滞和寂静的原因,我也能理解。两个阵营都在密切关注自治都市菲洛斯的去向。
在离沙尼奥平原很近的地方,有一座自治都市菲洛斯,在战争中是不可忽视的存在。若菲洛斯与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就可能会在战斗中被其吃掉侧翼。因此,不管是敌是友,都必须看清他们的动向。
在菲洛斯的动向明确之前,不管怎样双方阵营都不会大动干戈。所以,才会着急。胸膛被烙似的。对手毕竟是那个理查德老爷子。在这寂静之中,不知道又有何企图。
——那么不如试着听从一下自己内心的想法吧。
当然,并不是要拉开战争的序幕。只是想确认他们到底在干什么,然后投块石头问问路。
这样的想法在思考的边缘掠过,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瞬间。
「路基斯」
艾尔蒂斯的声音,让不知不觉低下的脸跳了起来。那声音,不是平日抚弄耳朵的声音,尖锐刺耳,彷彿要刺穿脑袋的核心。碧眼在眨动。
「那可不行。不允许」
脊背不由得发颤。艾尔蒂斯的碧眼,彷彿看透了我的心思,正直勾勾地注视着我。
不,等等,不允许?说什么呢。我都还没说话吧,也没有付诸行动。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然而,就这么无缘无故地被艾尔蒂斯禁止。
脸上带着明确的怀疑和不安。默默等待艾尔蒂斯说话。
「又想单独行动来搅动棋盘,就像加萨利亚内战时一样吧」
艾尔蒂斯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焦虑。像是想委婉地向这边传达些什么似的,那样的说法。
然后,艾尔蒂斯的言语就这样猜中了我的内心。原本以为自己够扭曲了,结果说不定意外地是个好懂的人。
艾尔蒂斯想说的是,不要冒着危险去单独行动吧。不过嘛,在这样的战场上,比起跟随大部队一起行动,少数人行动的危险性反而会变小。而且,又不是独自行动,多少还是会依靠一下别人的。
以轻鬆的口吻说出了这样的话。所以什么也不用担心,我真正想对艾尔蒂斯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讨厌死了。那么,我是否包括在所依靠的人之内呢?」
看来,跟我的想法大相径庭。
说出那句话的同时,碧眼改变了形状。那双眼睛中凝聚着凶光,彷彿要将看着的东西就这样压扁似的。
那是连过去都没有见过的眼睛。不光凶暴,还带着明确意志撕碎这边,总感觉那叫「兇残」。
帐篷中的空气渐渐凝固,内心深处开始敲响警钟。与其说是感情发生了动摇,不如说是作为生物的本能在呼喊着。艾尔蒂斯的瞳孔,还有声音,那些都很危险。
慢慢地,一边组织语言一边张开嘴唇。说错话就会掉脑袋的紧张感让舌头不停地抽搐。
「当然。但是,艾尔蒂斯,你是空中庭园,精灵的女王——」
所以,不能带着就走,你有自己的立场。没错吧,我正要继续说下去,艾尔蒂斯就打断了我的话。
「——而你是我的骑士。要说立场的话,那不是前提吗,路基斯?」
请多关照,滚你个蛋,就这样。原来如此,为什么会突然被艾尔蒂斯邀请到帐篷里,我终于明白了。
归根结底,精灵女王艾尔蒂斯,对我的行动很不满意。
而且,这种不满似乎很根深蒂固了。对她来说是极其罕见的,洋溢着情绪的口吻。
小小的嘴唇画出椭圆形,声音响起。
「话就到这,路基斯。我呢,感觉耳朵被不规矩触碰了。在那次会谈中,我的骑士所依靠的人,不是我的士兵,而是其他人」
是我的士兵太不可靠了呢,还是没有信任我?艾尔蒂斯的声音比冰柱还冷。
该怎么回话呢。感觉耳朵被不规矩触碰了,这话对精灵来说会表现出多大的愤怒,不懂吶。不浅的程度是知道的。
思绪在大脑中乱窜,想方设法地寻找辞彙,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好几次张开嘴唇又闭上。
大概是看到了吧,艾尔蒂斯的脸颊微微崩了一下。眼睛里依然闪耀着兇猛的神色,唯独表情似乎恢複了鬆弛。
艾尔蒂斯缓缓地凑到眼睛跟前,说出话来。花蜜般的甜蜜气味,逗得鼻孔发痒。
——如果你不想依靠我的话,当然也无所谓。那时我会发誓不动用自己的任何力量。女王的力量也好,个人的力量也罢。或者,可以亲口告诉我,你是否依靠我。
艾尔蒂斯说,说出口的话,就绝不会让它反转。那个声音在耳中迴响了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