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話 聖女的英雄

钻过人潮，大圣教的军队，朝纹章教主军奔去。

背对着敌人移动脚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精神紧张，疲惫，大脑像煮熟了一样摇摇欲坠。现在连自己是否平安都不知道了。

从敌阵中撤退，往往就是这样。每个人死的时候都会在梦中死去。说实话，并不希望撤退。

但是，这一次就算了，毕竟目的已经达到。

敌人的伏兵已经暴露，这边不会因腹部被咬破而不敌了。剩下的就由士兵们正面交锋来决定胜负。此外，敌将理查德 ·帕米里斯也受了重伤。再也不能在战场上洋洋洒洒地指挥了。

那么，能赢，肯定会赢。作为敌人，怕的只有一个。我的师傅。

「这样真的好吗？路基斯大人」

一旁的士兵喘着粗气，喃喃自语。士兵又补充道，应该把敌将的心脏带回来吧。与其说是惊讶或怀疑，倒不如说是坦率的疑问。

可以了，用力点头回答。

当然，当场就能把理查德·帕米里斯的头砍下来了。只要直直地挥下宝剑，老爷子的性命就会到尽头。那个时候，毫无疑问的，我已经掌握了老爷子的命脉。

可是，也很清楚这样做会发生什么。

正因为将军理查德·帕米里斯受了伤，当时大圣教的士兵们才会动摇，正因为将军受了伤，士兵们才搞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是应该进攻敌人呢，还是应该保护受伤的将军撤退。

很少有士兵能够做出自己的判断。士兵本来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判断事物而创造出来的。

如果想培养出一个能够自己判断和行动的优秀士兵，那么就需要足够的金钱和时间。

然后，至少大圣教的士兵还没有那种水平。在迷茫中，不能主动向前迈进。

但是，士兵们之所以没有迈出脚步，是因为心中的迷惘。如果，一旦在那里取下理查德·帕米里斯的头颅，他们就不会感到困惑了。在心中，只会有一股沸腾起来的怒火。

这样一来，我，还有一起冲锋的士兵们，都将全部丧命。每个人都会死。这种死法很正常，可即使我的嘴裂开了也没法说出来。

人，不管是谁，生来自然，于是自然也会有死。否则的话，有生而死不起作用，实在荒谬之极。非常地，难以领会。

所以我相信，没有砍掉理查德·帕米里斯的脑袋是正确的选择之一。

而且。还有一个说不出口，而没有砍掉老爷子首级的理由。

那是多么伤感，玩笑般的理由啊。

过去时候，一场大灾害席捲了世界。不问身份，贫富，所有人都会为自己的死亡而叹息，无一倖免。

老爷子，理查德·帕米里斯，也一样。老爷子也被大灾害吞没，把命零落到了地面。而且实在是不像样的死法。

——最后的最后。在异形魔兽们蜂拥而至的情况下，以保护我这种荒唐的死法，老爷子死去了。

那，已经是除了我以外谁都不可能知道的事实了。甚至当事本人，理查德·帕米里斯也是如此。那个事实，虽然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但恐怕不会再发生了。

缩小视线。那个时候，老爷子好像在说什么话。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

恐怕啊，过去救命而今日却来索命的老爷子，想来也并不是那么的单纯。是有别的什么理由吧。小的有，大的也有。我和老爷子之间的因缘，可没那么的廉价。

但即便如此。我现在的心情一点也不坏。伤感的动机，有时也不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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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再跑。就在痛得腿抽筋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主军纹章教的旗帜。到这里为止，有许多士兵失散，脱队，接着死亡。

之前在一旁对着我说话的士兵，以及那个想让我帮他出人头地的士兵，不知不觉中都不见了。

算了，受了伤的所有人，都能平安地回到大本营这种事情，在战场这个地狱里是不可能发生的。自然，理所当然的事。

大脚趾，有一种肿胀的感觉。对剩下的士兵，用枯竭的声音说道。

「和本军会合后，你们退到后卫去。战场满是兵，都不差这点人了。就说是我的传令者好了」

跟随着我的士兵，表情不能说充满了生气。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了，身体没有一块是好的。

儘管如此，每个人都活着回去的意志，在他们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芒。其中一名士兵说，让我们一起活着回去吧。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那样做。回到伽罗亚玛利亚的房间，喝上等的酒，和伍德和她的妹妹一起吃好吃的东西也不错。那一定会很幸福吧。

但是，怎么可能呢，我不是士兵，而是指挥官。还取得了英雄之名。

那么，我不可能就此罢休。随心所欲地把人拖入死地，结果一遇到危险就退到后方躲起来，不知羞耻也要有个限度。那样的事谁做得出来？

动了动乾涸的嘴唇，发出声音。

「还差得远呢，手和脚都还能动。我没有撤退的道理」

这样说着，微微挥了挥手。左肩上的伤口向全身传递着麻木般的疼痛。

在我的话语让士兵抿住嘴的时候，同时，周围的杀声和怒吼声响起。

「——不，你已经没有必要出阵了。退到后卫去吧，路基斯」

一个响亮的声音。如雷贯耳般的声音，直接穿透了战场。那是本不可能出现在前线之人的声音。

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不止是我，可以说周围的士兵都对她的身影感到了惊讶。

她的声音再度响彻战场。

「你们做得很好。能有你们这样的同志，我感到很自豪」

在马上，脸上挂着慈爱的微笑，眼睛炯炯有神。

圣女玛蒂娅，只能是她，不能是其他的任何人。作为纹章教的心脏，可以说是信仰的象徵。

因此，不应该出现在仅仅偶尔就很容易导致死亡的战场上，大家都一致这么认为的。可为什么，玛蒂娅会在这里。

「路基斯。你有想说的话吧，而我也有想对你说的话。不过——」

瞬间压低了声音，声音里掺杂着硬邦邦的东西，玛蒂娅对我说道。强烈的目光投向这边，彷彿在诉说着不满。

明明重创了敌将才回来的，圣女大人何不满呢？不从正面接住玛蒂娅的视线，轻轻歪着头回应。

玛蒂娅看着我的那副样子，叹了口气，说。

「不过，只有一句——没错，不愧是我的剑。不愧是，我的英雄」

带着这句话，玛蒂娅凝视着我，脸上浮现出画着美丽线条的笑容，说道。她的脸颊被晚霞染成了暗红色，闪闪发光。

什么啊。说实话，真希望你不要这么当面称讚别人。难道不会害羞吗。

「如您所愿，圣女大人」

所以，才要弄这种陈词滥调，耸耸肩。就好像夹着尾巴逃跑一样。

玛蒂娅微微露出苦笑，接着，用震耳欲聋的声音说道。

「——大家，见识到我们英雄的身姿了吧。敌人崩溃，道路已被开拓！」

对周围的士兵说，要让他们听见。玛蒂娅开始张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