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堂和纹章教间刀兵相见,相互撕咬的沙尼奥会战,一夜间就尘埃落定了。会战的结果,像波纹一样一点点地向四周蔓延开来。
自治都市菲洛斯的办公室,通常只有统治者菲洛斯·特雷特落笔声的这个房间,今天是人头攒动。
自治都市菲洛斯有近千名士兵参与了沙尼奥会战,结果失去了包括战死者、逃兵在内的近四成士兵。剩下的士兵在菲洛斯·特雷特指挥下成功返回了城市,但是毫髮无损的情况很少,伤员的数量还没有统计好。
这样一来,当然就有需要治疗用的药物,同时作为战时补偿的粮食,确保救护设施,奖金支出等等的事后处理。所有这一切都成了菲洛斯事务官的工作。
而且伤亡人数远远超出了预期。事务长官觉得这样下去,只能把金币作为临时费用从城市保险箱里拿出来了。
另外,和事务官们一样,统治者菲洛斯·特雷特也努力地在羊皮纸上挥洒着墨水。虽然因为落马导致有些疼痛,但还不至于无法动弹。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无论抛下什么都必须优先解决的难题正摆在她的面前。为此,休息什么的自不必说,连大脑都不能有丝毫的鬆懈。
——难题,归根结底就是,大圣教和纹章教,选取哪一边联手。
身为巨人的大圣教,被纹章教之剑击败,不得不后退。
这一事实不仅震撼了菲洛斯,还震撼了所有的城市居民。本来应该不会动摇的巨人,却被普通人逼退了一步。这种本来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发生了。
结果,菲洛斯现在面对着一个抉择。是对纹章教表示恭顺,还是乾脆倒向大圣教。这对菲洛斯来说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
会战的胜利者是纹章教,意味着沙尼奥平原本身被纳入了纹章教的势力之中。跟着,沙尼奥平原是自治都市菲洛斯的咽喉。现在这座城市,就好比被纹章教扎上了一把刀。
联手大圣教,恐怕不久就会被纹章教攻佔城市而被消灭。相反,联手纹章教,最终会和纹章教一起被大圣教吞噬。不管哪一边都是凄惨的未来。
毕竟在不远的将来,应该会收到纹章教的书信。无论具体内容是什么,菲洛斯·特雷特已经预见到了他们的意图。是协助纹章教打开城门,还是让城市当大圣教的棺材,这些都是问题所在。
菲洛斯·特雷特不由自主地划着笔,小小地叹了口气。想来,不管选择哪一边,都不会圆满。
民会议场毫无疑问会以罗佐为首提出反对意见,而且市民之间也已经开始出现煽动势力。这么迅速的行动,估计无论是大圣教还是纹章教,都早就在城市中安插好了内应。
说实话,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现在谁也不知道。原本纹章教会让大圣教流血,这本来就不可能的事。既然发生了这种不可能的事,常识已经行不通。所有能判断对错的东西都粉碎了。
所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管选择哪条道路,一定又会被人民怨恨和蔑视。
菲洛斯·特雷特眯起眼睛,轻轻地咬着嘴唇。感觉到一种恐怖的东西在抚摸着自己的皮肤。
不过没关係。到目前为止,自己一直这样行事,事实上是通过统治者的强权来试图控制市民示威行为。所以,人们会怎么想,事后高谈阔论一样。
重要的是,不管交出什么,都要保住城市的自治权。知道事到如今也只是奢望,可那绝不能让步。
过去自己将兄弟姐妹,养亲们亲手杀死。那时,就发过誓。
比起满足于领主地位的愚妄,自己一定要发展这座城市。一定要让市民们幸福。
为此,已尽了最大的努力。此时此刻,也会竭尽全力的。为此,事到如今不能在这种地方后退。
事务官沉闷的声音敲打着菲洛斯·特雷特的耳垂。那是来自纹章教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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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罗亚玛利亚大城门前,有一群佣兵。至少有几百人。而且,无论是谁,眼中都有火焰在燃烧着,就像是受指挥的士兵一样,他们跟随着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人影晃了晃。
「你根本就没必要去,薇斯」
可能是因为没有酒,导致喉咙乾涸的缘故吧,这声音已经变得通透了,传到了薇斯塔利努的耳朵深处。听到这个声音,薇斯塔利努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抚摸脸颊的风,格外温柔。
「即使没有必要,也是有理由的呦,姐。被圣女玛蒂娅,纹章教救了一命。而且,也想给贝尔菲因的佣兵们找点活」
率领佣兵的人影之一,是钢铁姬薇斯塔利努。在她的右肩上,隐约可见凄惨的巨大伤痕。在贝尔菲因的骚乱中被卡利娅·巴德尼克撕裂出的伤口,留下了疤痕,那块肉现在还能连在身体上是由于治疗者的努力,以及薇斯塔利努的生命力所致吧。
这道疤痕,也丝毫掩盖不住她的威严。再次穿上钢铁盔甲,勇猛地握起战斧,和在贝尔菲因被称为「钢铁姬」时一模一样。
某种庄严的气氛,让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了,佣兵们不禁吸了一口气。里面的情感不是害怕或恐惧,而是敬意和崇拜的混合体。
只有另一个人影对此深深地叹了口气。薇斯塔利努的姐姐,接受父亲名字的人,布鲁达·盖里亚。
她噘起嘴唇,听了薇斯塔利努的话后没有反驳。嘴角晃动着嚼过的烟草。以前被绑在帽子里的茶色头髮现在被推到了帽子外,被风吹拂着。
她的计画是,如果妹妹薇斯塔利努的伤痊癒了,就住在乡下,过着与战争无缘的生活。然而,显然薇斯塔利努的意图恰恰相反。
在旧领主摩尔多·戈恩去世的现在,佣兵都市贝尔菲因由纹章教进行管理。本来,统治权在摩尔多·戈恩去世之后,名义上是应该交到薇斯塔利努手上的,但那实际上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可在管理中,有一个纹章教无法完全处理好的东西。
那就是薇斯塔利努原来率领的佣兵们,那时他们甚至连摩尔多·戈恩的命令都敢不听,所以是不可能轻易投入纹章教旗下的。然而,违抗统治者的佣兵下场显而易见,虽然纹章教多少会有点损失,但很快就会尘埃落定。
薇斯塔利努说,这就是为什么不能抛弃那些自始至终追随她的佣兵。所以如今在纹章教旗下率领着佣兵。
布鲁达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忠诚。对佣兵是如此,对纹章教也是如此。
的确,对挽救薇斯塔利努生命的纹章教圣女心存感激。而僱主说,伤害薇斯塔利努的那个骑士现在也是纹章教的人了。
那么,保住性命并不能成为支持纹章教的理由。
相反,宣示加入大圣教的话,定会有不少人很高兴抬我们出来。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肯定也是某人的傀儡。
——不,那样的话,不就是和僱主敌对了吗。
布鲁达用手指夹着烟,眯起眼睛。
僱主路基斯,不,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僱主了,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布鲁达就一直这么称呼他的。无论如何,直呼他的名字不会很难为情吗。
老实说,对大圣堂一点好感都没有,不过,势力庞大也是事实。要选边站,当然会选择强者的肩膀。
那么,现在自己为什么会在意与僱主为敌这种无聊的事呢。这种感觉没有任何意义。布鲁达的表情因思考不周而扭曲,嘴唇上再次衔着烟草。
薇斯塔利努对沉默的布鲁达继续说道。
「而且,在纹章教中也有姐的心上人吧。那么,我想再见见他」
布鲁达叼在嘴里的烟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话?一个字都不记得有听说过。妹妹的话让布鲁达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也张得大大的。看到那副样子,薇斯塔利努露出苦笑说。
「嘿,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啊」
听到那句话后的好几秒,布鲁达终于恢複了思考,舔了舔嘴角,说。
「僱主不是这样的。一起窝在乡下,只是这么说而已」
的确,截取部分,可以认为是对心上人说的话,但事实并非如此。
只是,觉得那样会比较快乐,仅此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薇斯塔利努听到布鲁达的这句话,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尖刻的笑容。那笑容彷彿在胸中刻下了深不可测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