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居住的领主馆里,随着传出的沉重脚步声,罗佐的身影出现了。
那张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平时在人前,他总是把快乐和微笑贴在脸上。这样的行为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和好感,相反阴郁的表情本身就会触及到人们的贬斥。那种事罗佐很清楚。
大门前,卫兵举起右手,向罗佐做出了敬礼的姿势。罗佐是市民的代言人,对卫兵来说,作为领主馆的卫兵,也作为市民的一员,罗佐毫无疑问是应当尊敬的对象。
罗佐轻轻地向卫兵们挥了挥手,从大门走了出去,没有任何錶情的脸挂上了一丝轻鬆的微笑。就好像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没有人会因为他的行为而责备他。
「统治者大人如何回应?罗佐大人」
像秘书一样跟随罗佐的男子,等在了门前。边递给罗佐大号的外套,边低声说道。那是与罗佐那无比洪亮的声音完全相反的声调。
罗佐绵软地歪了歪嘴,说道。
「跟预想的一样,当然的」
回想着办公室里菲洛斯·特雷特的身姿,罗佐说道。没错。跟预想的一样,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要问为什么的话,她是那种无论何时都会走正经道路的人。
沙尼奥会战时也是这样。不过是自治都市的菲洛斯要想生存下去,当然要抱住强者大圣教的大腿。为了表示态度特意使用了自己的私兵也是,她的选择,不论是作统治者还是作人,都那么的正派。
所以,反过来说,反对她的行动的自己也好,大多数的市民也罢,一定都是不正派的,罗佐在心里说道。肯定是那样。因为领导市民的自己,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是对的。会坚持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或许只有市民们。
没错。自己是错的。在民议会场向市民灌输的很多事情都是空话。从大圣教,纹章教那里勒索钱财,逼迫菲洛斯·特雷特。将那个无论何时都正派的她,推向断崖的尽头。
所以,这种行为肯定是错的。相信这一点后,罗佐仍然走在这条不正之路上。
在罗佐旁边,秘书的脸扭曲得厉害,张开了嘴。
「真可悲。这是怎么回事?那白眼果然要等到最后一刻才会醒悟过来吗」
非常,愤怒的语调。罗佐的嘴唇稍微凝固了。最近菲洛斯市民们的口头禅,就是这个。
——统治者菲洛斯直到最后一刻都不会醒悟。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是对的。
无论是谁,都摆着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说着民会灌输给他们的那些话。当听到那些话的时候,罗佐就有种侧腹像要崩溃一样的感觉。
神这个家伙,没给我一点金钱,身份,血统,力量。除了,煽动人们的内心,将那双眼睛蒙进黑暗的才能之外,什么都没有。
自己只有那个,罗佐很清楚。明明是仅此而已的男人,却在民议会场沐浴在市民的支持和喝彩中,还被给予了市民代言人的地位。这无论如何,都是错的。
罗佐嘴角的鬍子微微翘起,说道。
「我要告诉市民们。虚假的日子,就要过去了」
但这样也好。不对,是好事。因为我最讨厌正义这种东西。罗佐直视着秘书的眼睛,再次张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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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绿色的军服,戴着薄薄的手套皱起眉头。轻轻动了动手指,揉着空气。
在大帐篷里,只有我和圣女玛蒂娅,还有圣女的助手,拉尔格·安在吐着气。只有三个人的话,感觉这帐篷还真是变得宽广了。
胸口自然沉重起来,吐出一口气。看了看安,说道。
「真的有必要,让我也去和菲洛斯的统治者见面吗?感觉立个稻草人更好」
在自己的帐篷里赌钱,或者适当在野外吹吹风不也挺好的吗,我带着这样的想法说道。只要她们稍微有妥协的意愿,就赶紧从这像是空气凝固了一样的帐篷里逃走。我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安露出了好像完全看透了我的想法一样的表情,说道。
「对了,路基斯大人。溜出去可别走错路了哦。要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啊,可能会不小心将嗜好品给砍了哦」
听到安的这句话,我微微抬起的腰又回到了座位上。脸不知不觉的抽动着,好像是痉挛了一样。
不行。安那家伙在这场战役中负责物资的流通。这几乎是在说,敢擅自行动的话,从明天开始就只能吃硬掉牙的麵包和髒水了。这完全是恐吓嘛。
酒也是一样,口嚼烟被断了的话就要命了。
不管怎么说,至今为止藏在怀里的口嚼烟,在沙尼奥会战的交锋中都被血给浸透了。就算是我,也不想嚼带血味的口嚼烟。这样一来,就只能低头乞求我面前的这小个子统治者了。
也许是因为我缩成一团的表情很有趣吧,安轻轻地发出喉咙响声,露出了漂亮的笑容。
最近,安无论早晚都板着一副脸,这笑容真是很久没见到了。看着那无比亲近的笑容,实在是想不到,这就是为了将以兵粮和武器为主的辎重物品无一遗漏的送向纹章教军,天天在脑中重複着计算的那个人。
玛蒂娅也被安那样的笑容给带动了吧,看起来甚至有些虚幻的笑容,隐约的出现在了她的脸上,嘴巴微微张开。能不能站我这边啊,我的心里,稍微响起了期待的声音。
「是的。圣女和英雄。因为这是对方所希望的交涉对象。而且路基斯,之前也说过了,你也差不多该有身为纹章教引领者的自觉了」
声音停止了。原来如此,在这里好像没有站我一边的。
圣女玛蒂娅,还有我。这就是对方,自治都市菲洛斯的统治者菲洛斯·特雷特所希望的交涉对象。
是低头屈服,还是将都市作为自己的墓地?在被摆在面前的这两个选项之间,菲洛斯·特雷特选择了和这边联手。但是,她补充到,举起双手露出肚子那样的投降是做不到的。
某种意义上,那也是当然的。现在都市菲洛斯仍有充分的兵力,能够与这边进行抗战。其内外有各种各样的情况,那就是事实。
而且,不如说这边也没有从头到尾贯彻强硬策略的余裕。在沙尼奥会战受到了甚至不能说是胜利的重伤,纹章教的四肢是伤痕纍纍了。说实话,尽量避免以菲洛斯为对手增加无谓的牺牲才是这边真正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大圣教现在仍有充分的力量,盯着这边的脑袋呢。
结合两边的情况,最后,交涉地被打开了。这边和那边,交涉的人数相同。场所在纹章教的大帐篷里。
说实话,有我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呢?这实在令人疑惑。不过,这里有圣女玛蒂娅和谈判家安。没有任何问题。就在一旁睡觉好了。
想到这里,往椅子上一靠,闭上了眼睛。大概是大脑无法忍受这几天的折腾吧,光是这样就让人几乎要放弃意识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得知伤口癒合之后,玛蒂娅和安强行塞进我脑袋里的,全是些什么战术,今后的方针,政务等等。
真的,放过我吧。我的大脑和你们的大脑,结构完全不同。不是有人说过,应该在正确的地方找正确的人嘛。
多亏了那样的日常聚会,身体是活力满满,大脑倒是早已筋疲力尽,快要倒下了。
眼皮,好重,好重啊。就这样连意识也要落下去了。再往前一步,就可以进入一个美好的梦乡。是梦与现实之间的间隙。
——路基斯,你在搞什么?
玛蒂娅那道绕进耳朵深处的声音,在帐篷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