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菲洛斯的情况。没什么,只是带点僱主的手礼而已。
布鲁达一边让自己融入都市菲洛斯的后巷,一边自我厌恶地皱起眉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难道是因为没能及时投身到僱主的危机当中感到可耻吗。还是,作为佣兵想要让后续的交涉变得有利呢。收起手边的长针,布鲁达紧紧的弯起了手指。
不,不对。自己只是在逃避。对于隐藏在自己体内的错综複杂的感情,布鲁达总算零零星星地体会到了。
换句话说,只是不想和僱主路基斯相见而已。所以没法像薇斯塔利努那样去帮忙,为避免见面,逃进了都市菲洛斯城中。强行找个侦探这种似是而非的理由。
不想见面的理由,也很简单。
讨厌被人认为是低贱的女人,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在贝尔菲因的骚动中,几乎就没能帮上僱主的忙。明明是被僱佣的,结果别说是回应他的期待了,反而被他帮助了好几次。无论是与薇斯塔利努的和解,还是向摩尔多的复仇,都是借他的手才成功的。
是的,当然如此。一次又一次地被僱主拯救,自己却毫无回报。
那样的自己,现到如今,怎么可能连手礼都不带就毫不知耻地说出「希望再次被僱佣」呢?妹妹薇斯塔利努很优秀,有着能率领贝尔菲因佣兵的统率力,和不愧「钢铁姬」名号的武力。
可是我呢。持有的投掷术程度还不及薇斯塔利努。那么,真是那样的话。如果僱主在欢迎薇斯塔利努的同时,对自己投来冷漠的眼光。如果被当成薇斯塔利努附赠品的话。
自己,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一定会对僱主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悲。难看死了。让薇斯塔利努也抱了没必要的担心吧。毕竟是几乎没说明,就进入了菲洛斯的内部。
当夜幕开始笼罩天空时,布鲁达终于开始伸展四肢。平时戴的帽子不适合侦察。只有今天,她把长长的茶色头髮拢成一团,飘在半空中。
虽然白天和纹章教彻底决裂了,但城市的警备系统却相当鬆懈。似乎增加了巡逻的卫兵人数,可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四处游荡。这种程度的安全措施足以让布鲁达有机可乘。
布鲁达数次眨着眼睛,跑了起来。从街角从一个影子移动到另一个影子。在一个人当佣兵的时候,类似的事已经做过无数次了。这种程度是很容易的。但和那时候不同,没有上气不接下气。是戒掉酗酒的事奏效了吗。
不管怎样,贯彻自己的任性来到了这里,直到拿到有用的情报为止决不回去。布鲁达润湿了嘴唇。可能的话,把敌人中心人物的首级带回去就再好不过了。
——僱主确实是叫那家伙,罗佐。
眯起眼睛,紧紧握住长针,手腕响起了声音。
针击,本来是用于暗杀的技术。那么,就回到那个原点吧。毕竟本来,名为佣兵的,以战斗为生业的事情就不适合自己。
在这里,就让他承认吧。向僱主,证明僱佣自己的价值,让他理解,把自己放在身边是有意义的。
为此,能不能请你去死呢?
布鲁达咧开嘴角露出犬齿,莫名尖锐,莫名冷耀。
——————————————
放在办公室最里面的,是统治者的椅子。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使用,装饰华美,椅子上还安装有厚厚的坐垫。
本来应该是菲洛斯坐着的椅子,现在是罗佐闭着眼睛仰着头坐在上面。哼了一声,觉得坐起来并不像想像的那么舒服。菲洛斯·特雷特她,肯定也想过同样的事情。不,因为是她,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在乎坐在椅子上的感觉。
「罗佐大人,方便吗?」
对看起来像是在休息一样的罗佐,事务官客气地说道。罗佐没有多大反应,轻轻点头回应,侧耳倾听。
内容很简单。由于与纹章教敌对,兵力不足,兵粮不足,人手也不足。没有大圣教援助的话,撑不了多久,事务官这么说道。
「罗佐大人,什么时候能得到司祭大人的支援?」
罗佐开口打断了事务官的话。如同对事务官的话没有多大兴趣一样。
「需要一段时间。在那之前,无论如何都要熬过去,好吗?」
罗佐淡淡地说着。对露出困惑表情的事务官,鸣响嗓子继续说道。
「很简单。兵力不足的话就让老人跟小孩也拿起枪来。兵粮不足的话,从附近的村子里凑就好了。人手也是一样」
罗佐脸上贴着笑容地说。事务官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同时说出了话。那样的话,周围村庄就挺不过寒冷的,死雪时代了。老人和孩子,很多人都会死的。
真是机灵又较真。罗佐在心中这么说着。正因为如此,他这么说道。
「那又怎样?这是以神的名义进行的战斗。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至少,你们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拿起武器的吧」
转动着舌头,罗佐像是在嘲笑事务官似的扬起了嘴唇。事务官脸抽的样子,多么搞笑。罗佐还补充道。
正因为这样想,所以你才卖了菲洛斯·特雷特吧。事务官哑口无言。可笑不?摆事实而已嘛。
「对了。菲洛斯还有其他冒险者。让他们去攻击附近魔兽巢穴。已经下雪了。利用魔兽,应该还能争取一点时间」
当然,都市菲洛斯也会遭殃。没什么好担心的,这很正常。如此说给事务官听,并命令现在就着手準备。事务官一句话也没有说,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可怜,罗佐这么想着。如果对待菲洛斯·特雷特跟对其他贵人一样,不是关在地牢,而是软禁在贵宾室里的话。如拉格尔·安所说,交出自己,让菲洛斯·特雷特复权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种手段那帮家伙用不了了。
把过去的统治者关进地牢,不但放纵对她的暴行,自己反而还跟市民一起施行,那种不可以乾的事。他们也只能顺从自己了。罗佐不知不觉地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独自嗤笑了一声。
自己正在做的并不是恶行,不如说是善行。只是推动事物往他们认为是正确的方向发展。其结果就是如此。
坚持正确事业的女人正在牢狱里,而自以为是的家伙则自己跳进火坑内。
一切如此,一切都如我所愿。所有一切都乱套啦。反正那帮小市民会在他们临终时才认识到,是的,自己是错误的,然后死去,直到那样,那帮家伙才没那么多要求。
这就是我想要的。那些吹嘘自己才是对的傻瓜,就该给他们一个合适的结局,儘管没有一丝一毫的正确性。而后,告诉那位让自己嚮往的少女菲洛斯·特雷特,这世道没有什么救赎,还存在着这些无可救药的不正之人呢。
这正是,罗佐对曾经践踏过自己的都市菲洛斯,能做到的最大复仇。
该做的已经做好。现在,这座都市只能从斜坡上滚下去了。自己将在大圣教的引导下,逃离这座城市。
不过在罗佐的心中,也有两个遗憾。
一个是让自己嚮往,甚至是憧憬着的菲洛斯·特雷特,到最后也没有给自己定罪。另一个是那个璀璨闪耀的仇敌,路基斯。
想把那位信奉自己是正确的少女,拖进污泥。想把那个璀璨闪耀的仇敌,一脚踹飞出舞台。这种充满人情味的慾望,罗佐的确拥有着。
——自己是为不正。那么,会尽自己所能去做一些不正之事。唾弃这世上所有的欢乐。
罗佐的眼睛在晃动。耳边彷彿响起了什么庄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