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洛斯的统治者之席。透过窗户看着安静坐在那里的罗佐身影,布鲁达奇怪地歪了歪眼睛。惊讶,还有怀疑。总觉得奇怪,还有这种事?
——应该是敌方首魁的罗佐。周围却没有一名护卫的士兵。
罗佐只身一人,没有事务官和卫士守卫在身边,全身靠在摇曳的灯光下。简直像是在说,要动手的话就来吧。
那里,有明显的不协调感。
所谓领主,统治者之馆,本来是这个都市为之自豪的最大住宅,应该有相应的士兵和侍从阔步迎接主人才对。虽然不了解都市菲洛斯的情况,但在统治者周围竟然没有一个护卫,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进一步说,不仅是罗佐的周围,整座统治者馆本身就很奇怪。
一般来说,所有的护卫都应该在馆内或庭院来回巡视才对,可现在怎么也看不见了。甚至令人感到人气稀薄。
像是警卫的最多也只是门卫,之后只能看见少许的事务官和侍女的身影。看这个样子,甚至让人觉得,那个罗佐是不是早早地放弃都市菲洛斯逃走了。
但是,罗佐现在,正这样深坐在统治者的椅子上,看上去一动不动。
在策划着什么吗?布鲁达的眉毛怪异地扭曲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成形的恐怖感笼罩着胃部。
罗佐是叛徒。叛徒通常都是胆小鬼。
人们认为,自己能做的事,别人应该也能做得出来。所以,背叛了谁的人,到死都会受到被别人背叛的妄想所戏弄。因此,他们的手边,大抵安置有作为武器的士兵,护卫之类。
无论如何,这座馆邸的情况看起来不像是这样。警备体制反而比平时更薄弱。光是增加城市里巡逻的士兵,看上去也像做做样子。
圈套,又过于粗糙。而且也完全不知道在设下圈套的地方,是要套谁。所谓设下圈套之时,就是注定要吃掉谁的时候。
那么,这幅样子是怎么回事呢。布鲁达咬着嘴唇,擦着鼻头。数个设想,在脑中徘徊。
数次设想之后,眯细眼睛,平定了心中的动摇。
要开杀,就不要在乎那些。大体上,这个叫罗佐的在考虑着什么,又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跟火蜥蜴一样夹着尾巴逃跑么。冒着危险进入城市,结果却是一事无成,或许会被僱主打上愚钝的烙印。
那还是别。服了,至今从没想过自己竟有如此虚荣心。迄今,脑子里凈是妹妹薇斯塔利努的事,稍一放鬆,思考就会变得有人情味。丑死了。
布鲁达轻轻吐出一口气。窗外,沿着红砖屋顶跳到统治者室旁边。
坐在红砖上,靠近窗户。虽然统治者的椅子离窗户有一段距离,发起奇袭的话,也能在数个呼吸之间扑过去,就是这样的距离。透过窗户,看到了罗佐的侧脸。
自己的长针,就算有窗户也能一口气射到那个脑袋。对投掷的精度,布鲁达十分有把握。
轻轻地,弯曲手指,将两根长针夹在指尖。然后静心倾听,配合目标的呼吸,像是融在夜色中一样将存在抹去,静静地,消去意识。
布鲁达曾在什么地方听过,所谓暗杀者就是那样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体现出来。
数次呼吸后。透过窗户,彷彿能听到罗佐的心脏跳动声。布鲁达觉得自己的身体彷彿变成了夜晚本身。
——咻——咻
回过神来,发现已脱手而出。长针穿过窗户,在风中发出最小的声音。手势,呼吸配合,力度都非常完美。能够确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可以躲得开了。
布鲁达躲在窗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刺入罗佐侧脸的长针。那家伙一定连针头的存在都没察觉到就喷出血来。那是近似预言的感觉。
也就是说——几秒之后,变成了明确的现实。
布鲁德单手掷出的东西,至少不是罗佐能躲得过的一般东西。罗佐睁大眼睛迎接长针,头盖和眼睛都被两根针刺痛了。
粘稠的,赤黑的血飞溅到四周,一股脑儿地涂满了罗佐的头髮和鬍鬚。足以让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布鲁达的手,奇妙地感觉到了长针扎入的感触。就如同有名的弓箭手能记住箭刺中目标的感觉一样。指尖确实能感受到,针搅动着头盖和脑浆的感觉。罗佐毫无疑问毙命了。
正因为如此确信,所以。布鲁达脸色发青,一下子从窗台上跳了出去。也没注意到红砖墙倒塌的声音。
——就在长针扎进去的瞬间,房间里传来了声音。
「你听过,神的声音吗?」
与此同时,此前布鲁达身体一直靠着的窗框被莫名其妙地压碎,扔到了半空中。那个样子就好像被什么强大的东西猛烈地抡出去。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蕩,可已经不在意那些了。布鲁达的额头直冒冷汗,喉咙响起。
「我听过啊。神厚颜无耻地蔑视我,说」
声音低沉。可能是喉咙里塞满了血,像是溺水者吐出来的声音,声音却依旧冷静。实在令人毛骨悚然。感觉好像不是生者的声音。
脚踩在窗台上,罗佐向外探出身体。它的外表就是人类。只有骨头,肉和皮。应该就是这样。
然而,刺入眼睛和头部的长针是什么?那如燃烧般炯炯发光的眼睛是什么?甚至感觉到沉重压力的气息又是什么?
那样子,简直就是魔的表现。魔物——不,像是曾经在历史上刻下名字的魔人。看到脚踏在砖头屋顶上的罗佐,布鲁达不禁后退了一步。
思绪混乱。该如何是好,应该做什么,无论怎么总结思绪,都在动摇中全部消失了。
罗佐一边郁闷地拔出扎在自己脸上的针,一边说道。
「——我的敌人,会到这里。暗杀者,不好意思,我是不会死的。那个恶德来这里,只为送死」
罗佐,向前迈进了一步。仅仅如此,红砖就自动掉了下去。彷彿是被巨大的质量给强行压坏了一样。
布鲁达抽动着脸颊,收着下巴,说道。
「——没关係。那么,在此之前杀了你,僱主就会认可爷了」
就那样,向前,迈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