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声震碎了红砖并弹飞出去。在黑夜中飞舞的身影犹如一群蝙蝠。造成如此的,只是罗佐手臂一挥而已。
罗佐的手臂虽然不算纤细,但怎么看都像是普通人的手臂。不可能的,要把铺在屋顶上的砖块一起弹飞,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实现。通常,存在的话。
也就是说,那是异常。布鲁达在胸中低语着,从指尖弹出了银色的闪光。
针芒,彷彿潜入红砖的波浪中。瞄準罗佐的脖子和心脏,準确地穿过了空隙。相比起此异常,也不知道这种小伎俩行不行得通。儘管如此,总比不做强。
自己的针是不是已经无法用在这个可怕的人身上了?将布鲁达的不安抛在后面,针轻鬆地刺穿了罗佐的脖子和心脏。鲜血消失在夜幕中。
这是附加了倒刺的特别长针。如果想要强行拔出来的话,喉咙心脏都会破裂,毫无疑问会死亡。
布鲁达一边咬着嘴唇,一边把视线转向了罗佐的身体。如果是连这样都奈何不了的对手的话,还是认真地改变一下自己心中的常识比较好。毕竟,不论是人类还是魔兽,击溃了其核心的话,通常都会死的。
「神说。你是个撇下救赎,追求自己愿望的蠢人」
但是,罗佐似乎认为这没什么,双手抓住插在脖子和心脏上的长针,直接扔了出去。就像没有尖锐的倒刺一样。
理所当然地,从心脏处如同浊流一样的血液飞驰而出,头部的皮肤弹了起来,身体都变成了黑红色、即使如此,罗佐也丝毫不见胆怯地,继续迈进了一步。
红砖飞散,布鲁达感到,迫在眉睫的重压越来越大。
「正因为如此,才会变成这样」
罗佐语触及耳垂的瞬间,某种厌恶的东西正在舔舐脊樑。对方说的话不过是戏语台词,可如今看到那副模样之后,还是有一种奇妙的压迫感。
为了躲避空气的重量,布鲁达猛踢屋顶,弹跳起来。自己并不怕在不稳定的立足点上乱蹦乱跳的杂技表演。相反,这是自己拿手的领域。在空中弯曲身体的情况下,向罗佐扔出几根针。这次瞄準的是他的双膝。
究竟是怎样的结构,又是怎样的存在呢。根本不可能的,布鲁达着实摸不着头脑。甚至想转过身去,认为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不,事到如今,当然应该那么做了吧。大体上,作为暗杀者工作时,对方察觉的时候就应该撤退。
但是,现在的这个时候,那已经不是可选项了。早早地,踢飞了那种念头。
罗佐,说过了。恶德,路基斯会来这里。
当他看到这个敌人的时候,会怎么做呢。一般的话应该撤退的。毕竟这种正体不明的怪物做对手是很奇怪的。
明明是这样,但真是不可思议。布鲁达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到自己的僱主会背对这异物的样子。甚至觉得会抬起脸,一边嚼着烟草,一边说「该怎么收拾你好呢」。
因此,才不会退缩。
布鲁达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不停地在屋顶上跳来跳去。每当脚尖触碰到屋顶时,都会向罗佐索投掷长针。接下来,是两肘。其次是手腕和脚踝等部位。就算是异物,一旦长针扎进肉里,说不定也能把关节固定住。可能性或许微乎其微,但还是值得一试。
僱主,是自己的恩人。
看不惯他把自己的事情说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可正因为有了他,自己才可以挽起薇斯塔利努的手,而我这具已经破烂不堪的残躯,才勉强活下来。
是的,没错。终于明白了。自己,是想要报恩。和薇斯塔利努一样,不,欠下了僱主更多的恩情。正因如此,才这样再次决定了,去追随他的背影。一定是这样。单方面得到了恩惠,却不还以回报就匆匆告辞,这种事怎么可以干呢。
布鲁达露出淡笑,看向毫不躲避直接用身体承受了长针的罗佐。正因如此,才要在这里将那个怪物——不,那个魔人给杀死。就算是不会死的敌人,也杀给你看。
这么想着,驱动四肢,再次準备好针的时候,突然。一种不协调的感觉涌上了指尖。直到刚才,应该还没有感觉到的触感。
——针,很烫。
还不至于无法忍受,但针头确实很烫。现在已经是死雪。针头可能会结霜,但不会产生热量。握得太紧了吗。布鲁达弯下手指,重新拿起针头。依然,很烫。
不对。这毫无疑问,是针本身就带有热量。而且这热度不是渐渐地,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地变强了吗。热,更热,滚烫。已经,到了没办法拿着的程度。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这个,这个异常。眼神立刻转向眼前的魔人。
罗佐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燃烧着一样炯炯发光。那怎么看,都不是人类的眼睛。
「针停了么?那么,就像铜像或石头一样,站在那里好了」
说这句话的同时,刺入罗佐四肢的长针发出了呜咽声。释放出烟雾,撕拉着那身躯,发出吱吱嘎嘎的惨叫。
巨大的炎热,自魔人的身体发出。它熔化了铁,扭曲了周围的空气。其内,那热度足以把整个馆邸毁掉。
布鲁达咂着舌头,扔出夹在手指间的长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只要拿着,手指就会被烧烂。
是怎么回事。布鲁达的后背一瞬,像是胆怯一样地痉挛了起来。
简而言之,情况很糟糕。作为自己武器的长针不起作用,最后连使用都受到了限制。
历史讲述的魔人——就是伟大魔君的下仆,也是人类的敌人,他们通常会被英雄或勇者杀死。
但是,自己只是凡人。那么,就不可能华丽地用利刃去对付他们,也不可能想出什么绝妙的计谋。布鲁达不再吸入和呼出伴随着热量的空气了。
那么,之后就儘可能地,丑陋地挣扎吧。直到四肢被切断,至少要坚持下去。这样一来,或许僱主也会承认自己干得不错。
这种既悲壮又荒谬的感觉,浮现在布鲁达的内心深处。因为在心中有一种奇怪的确信,认为自己没救了。
毕竟,变热的不仅仅是针。布鲁达努力咬紧牙关,吞咽着口水。
——自己的身体本身,都很热。简直像是炎热从内部喷涌而出一样。
已经,不行了吗。布鲁达这么低语着,笑了出来。眼睛里浮现出了,僱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