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种异样的光景。罗佐,这么自报姓名的男子背上插着匕首,肚子还咬着一把投斧。血浆像是从身体里解放出来似的,在空中乱飞,污染了夜晚。
正常情况下,人很容易就死了。即使多少保持了形状,可过几分钟后,心脏就会开始懈怠,灵魂也会无法抓紧身体。
然而,罗佐却丝毫没有这种迹象,反而像是沐浴着自己的血液,更加衬託了他精悍的举止。
定眼一看。发现他周围的血液冒出了气泡,刺穿他的武器身影扭曲了。
整个身体都在发热,或者说是火焰在旋转。既不是魔术,也不是诅咒。
眼前浮现出在佣兵都市贝尔菲因看到的神兽身影。与此同时,耳朵深处响起了不想听到的声音。莫名的庄严,刺耳的声音,彷彿在慢慢地削去骨头。
就这样,脑子直接点点头。懂了。
罗佐。已经不是人类了。不过是神弹指间产生出来的结果,兇悍的使徒,魔人之类。
「嘛啊,该怎么收拾你好呢——薇斯塔利努,布鲁达交给你了」
而作为魔人,被武器咬住的瞬间,就不得不走神。现在只想要那一瞬间。只为了赶到布鲁达身边。
不知道是被扔飞了还是自己拉开了距离,布鲁达站在罗佐对面,被痛打到几乎站不起来的身子就在屋顶边。远远望去,也能清楚地看到满身疮痍的她,正在吐血。做出这种事的,是这个男人吗?这混蛋,伤害了我的朋友啊。
薇丝塔莉努听了我的话,像是说明白了一样,用脚尖击打红瓦砖。要阻止架起战斧,以突进般气势奔跑的她,可不是简单的事。
随后,直到薇斯塔利努赶到布鲁达那里为止的这段时间里,吸引罗佐的注意就是我的工作。真棒,通俗易懂,很是符合我的性格。
眼角微微上扬,在保护坐在屋顶上的菲洛斯·特雷特的位置上,拔出了宝剑。紫电如嘶鸣般在夜幕中闪耀。
那么,怎么把注意吸引到我这边呢,我思考着。不可思议地,罗佐对旁边跑过的薇斯塔利努,和趴下的布鲁达都没有了兴趣,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基」情四射啊。我可没有这种爱好。
「等不及了,我的敌人。因为听说这里会出现渴望鲜血的野狗」
罗佐的眼神就像塞进了业火一样兇狠。他的声音也和在城门口听到的完全不同。当时那态度十分绅士,现在却像是把带刺的情绪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从嘴里吐出口嚼烟,说道。
「野狗渴望的只是肉而已。渴望鲜血的不论何时都是人或神。你又怎样,罗佐?」
淡淡地继续说着,将视线投向罗佐。理应刺在身体上的匕首和投斧失去了锋刃,无力地被扔到了屋顶上。它们造成的伤口似乎也随着喷出的烟雾慢慢被堵住了。是因为热量而强行使伤口癒合了吗。
其实,并不应该与这样的怪物,魔人交锋。跟贝尔菲因那时不同,卡利娅和芙拉朵都不在。虽然让安担任联络官,但期待马上能派援军的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
布鲁达和薇丝塔莉努也不行,帮不上什么忙。菲洛斯·特雷特就更不用说了。
那总而言之,全都要我一个人解决,是这样吗?搞什么,轻鬆过头了吧。
「原来如此。那么,你我都是人啦,路基斯——路基斯·乌利利冈特」
看起来表情愉快的罗佐,总觉得有些危险。这种危险的状态,简直就像一个人只是因为精神的高涨而勉强撑起了身体。哪怕只是一瞬间,这股热气就会散去,光这一点就足以让其丧命。
但是,真没想到会被明显变成了魔人的家伙,称为大魔乌利利冈特。比起我,罗佐这家伙更像魔吧。这混蛋的脸皮也太特么厚了。好吧,不这样还真没法搞反叛。
一边说着,一边看到罗佐朝这边踏了一步。这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一步,而是以向这边发威为目的的一步。光是这样,脚边的红瓦砖就爆裂开来,碎片化为兇器,在空中弹射过来。
撕裂的疼痛在皮肤上隐隐作痛。瞄準的是脸颊和眼睛,打算用所谓的「致盲」吧。视野的尽头出现了罗佐像要飞起来一样举起手臂的画面。我和罗佐之间的距离瞬间消失了。
剩两步,可能是红砖碎块钻进了眼睛里,视野一片空白。只感觉到罗佐的热浪正在逼近。立刻眯起眼睛。剩一步,感觉脸颊上有种兇恶的压力。彷彿能轻易拉下头盖骨的压力,近在眼前。
之后,零步——机会。
瞬间,睁大眼睛,宝剑咆哮着在夜色中描绘出紫色的线条。从右上奔向了左下。空中两断的闪光声,愉快地回蕩在耳边。
宝剑的刀刃撕咬着敌人的肉体,让鲜血迸裂。前方,有一种坚硬的感觉。这是身体的主要部位,脊柱骨折时所特有的。
肉和骨头,在体内交织的不和谐音敲打着耳垂。罗佐的内髒髮出撕裂的尖叫声。
脸颊和手腕溅上的鲜血,带着奇妙的热度。啾,有什么在烧着的声音。但,那种东西无关紧要。
罗佐的上半身被斜肩斩下之后,趁着挥舞宝剑的气势,把肩膀撞向罗佐的身体。可能的话,就那样像是突进一样把他撞飞就好了。
但,太沉了。即使用上了全部体重冲撞,罗佐也只是微微退后了一步。不可能。不管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个人类的重量。
脊梁骨麻痹般的触感和压力袭击着我的身体。瞬间跳起扭转半身,直到刚才为止身处的空间,已经被罗佐的手掌挖走了。在他的指尖,能看见火焰一样的东西。
诚然,若是身体的某处承受那一击的话,肉就会当场被剜出,血潮沸腾,就那样死去吧。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预感。
然而,就像撕不开肉体的刀刃没有意义一样,烧不焦肌肤的火焰也没有意义。可能是因为强行瞄準,伸出手掌的缘故吧。罗佐的态势出现了很大的倾斜。
将挥舞着的宝剑归刃。手腕微微地,响了。
虽说是能溶解武器,无法伤害的魔人,但姿态依然是人。那样的话,将四肢或半身两断,让他无法行动就行了。气没断却没法行动效果是一样的。比武器燃烧起来更快,比那身体上的伤口隐藏起来更快,撕裂他的身体。
迈进,半步。间隔已经足够了。不仅仅是肉,连骨头也能斩碎的,距离。
感受到了,变热的血液流到了脸颊上。眯细眼睛。站定脚跟,腰像是画圆一样地驱动着身体。紫电像与手臂成为一体一样,挥了出去。
——瞬间,黑紫色在空间中刻下了半圆,两断了空间。数秒之后,罗佐的腹部出现了红线。
一闪的血痕。确实的触感,充溢在两手之间。切除腹部内髒的独特感觉,以及斩骨时的隐隐麻痹感。
罗佐的躯干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从下半身上滑落下来。眼见罗佐睁大眼睛,露出狂相向我伸出手的样子。
指尖,够不到。只有些微的热度,烧灼着我的脸颊。在红瓦砖上,变成了两块肉的罗佐正躺在那里。罗佐吐出大量血液和呕吐物,能听到呼哧呼哧地烧着砖和军服边缘的声音。
那么,如果这样就死了的话,那就轻鬆多了。在空中挥舞宝剑,拂去黏糊糊的血迹。一股烧焦的气味扑鼻而来。
身体被两断,肩膀被撕裂,内脏散发着烧焦的气味飘落下来。那里有本来就不容置疑的死亡,无法逃脱的死亡。
然而,这种普通的常识,对这个魔人究竟有多少相通之处呢。不管怎么说,和以前看到的这个非常相似的存在,被破坏的化身——艾尔蒂斯一分为二,依然未能死去。
既然如此,还没死呢。
「——可真不留情啊。急躁的猎人会失去猎物的」
与其说是声音,倒不如说是火焰燃烧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的语言。
罗佐的身体,已经抛弃了名为血肉的躯壳,裹上了火焰。彷彿不再需要被肉和皮包裹的身体,将其火化掉。
咬着嘴唇,哼了一声,说。
「得了吧,你动了我的朋友。有必要掏心掏肺吗,对吧?」
对火焰中,熊熊燃烧的亡者这么说道。感到了,心中有一股奇妙的热忱孕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