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白色。既不是雪地,也不是光亮的地方,只是一个白色的空间。当场发言的是,一抹白色。
「哦,可怕可怕。他到底要走到哪里呢。可怕得不得了」
所发出的声音,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感情。语言中应有的分量,全都被遗漏了似的,有那样的气氛。
就像刚才说的那样,虽然说可怕,但实际上完全不具备。感觉就像把声音强行编排出来一样。
白色用指尖摆弄着空气,又发出声音。
「但结果什么的都没有改变。演出已经开始。到了死雪,一切都会结束」
白色冷笑一声说,至少要拿下一个国家才行。那是让听者极度困惑和不快的声音。如果是胆小的人,只要听到那个声音就会失神。
彷彿要粉碎那个声音,对面的影子说道。
「所谓戏剧,总会在编剧手中搞砸。已经忘记了吗,阿尔蒂乌斯?」
影子的脸颊扭曲地向上翘起。是觉得有趣,还是怀着另一种感情呢。那副表情看起来很难理解。白色一方也是如此。
声音滚滚而来,白色说道。
「当然记得。你搞砸了我的剧本,想忘也忘不掉。啊,悲伤得不得了呀,奥菲」
她毫不悲伤地说。
已经不知道在看什么了。是人在说话,还是声音在搅动,抑或是完全不同的语言在发挥作用。简直无法理解。
要说唯一能理解的一件事,就是那白色和影子,在互相交换着什么想法吧。
被称作阿尔蒂乌斯的白色继续着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影子接过话筒,自言自语般嗤笑着说道。
「——别问了。你没有给他,所以我给了他。仅此而已」
影子夸张地说着。那个样子真的就像舞台上的演员一样。如此一来,这个场面马上就要结束了吧。影子的身影彷彿被周围的光线推了回来似的摇晃着。
宛如梦境般的影子摇蕩不定,以稍微开始紊乱的声音继续着。
「只是捡起了自称是神灵的你,洒落出来的东西而已」
听着影子的话,白色显得异常愉快。不,即使看了那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感情,所以不能断言。总之,发出一声嗤笑。就像在看非常有趣,非常滑稽的东西一样。
白色说。不是洒落的,是剩下的。
「我说要给予他们救赎,你说要推动一切。要自己去破坏它,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可能。只有一个是例外」
影子的身影渐渐模糊,几乎快要从这里消失。只是那双眼睛稍微眯了一下。彷彿得到了什么意图的,眼神。
「——只有眷属有特权。对吧,就像你施予那个叫路基斯的东西一样。我也,不过是实现眷属的愿望而已」
以这一声为结尾,影子从空间中消失了。于是,白色并没有太在意,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闭上了眼睛。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发生在这里的事,简直就是一场梦。没有的事,本来就不可能的事。
只是在世界转换的瞬间发生的,像一时兴起般的东西。所以,连这样的对话真的发生在哪里,都不清楚。
——————————————
阿琉珥娜睁开眼睛,发现熟识的天花板就在眼前。熟悉的那个为什么会出现在视线中呢,大脑一下子产生了疑问。金黄色的眼睛眨了一两次,驱散睡意。直到这时,才发现。
——是吗。是在大圣堂啊。
自从被称作歌姬圣女,阿琉珥娜已经好几个月都在不停地巡礼。这期间既有幸运地被邀请到贵族府邸,也有因为没有客栈而在马车里住宿。不过,就频率上来说,后者要多得多。
也许是因为神主的保佑,没有遇到过山贼,只是好好睡上一觉说起来真的很少。
也许是因为这种反作用,在大圣堂内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对阿琉珥娜来说无异于甘露。而且,就算是自己的房间,也和以前当过几年修女的时候完全不同。
因为太过坚硬,甚至让人感到后背疼痛的床,已经变得柔软得可以让身体下沉,原本薄布般的毛毯也换成了相当厚软的东西。
明摆着的,阿琉珥娜不由得晃了晃长长的睫毛,叹了口气。虽然是在房间里,但吐出的气息瞬间呈现出白色。
为凈身而準备的冷水,简直就像冰一样。既然待遇变优厚了,那就把这也换成热水好吧。整理仪容,晃着金色的头髮,抚摸着眼角。睡意早已从头顶深处消失。
阿琉珥娜把脚伸回大圣堂,并不是意味着完成了巡礼。相反,启示指向了更遥远的地方。因此,她的身体还只是圣女候补。儘管加上了「比任何人都更接近圣女」这样的枕词。
在这种情况下,脚被拉回大圣堂的原因不为别的,而是纹章教的飞跃进展。当然原则上,也要在大圣堂凈一次身,消除巡礼的疲劳。
在沙尼奥平原上,说得好听点是后退,说得直白点就是败北,大圣教有了不少的动摇。在这过程中,进入本来就严酷的死雪时代。人民的悲叹是无法掩盖的。
因此,想唤回被称为歌姬圣女的自己,稍微安慰一下百姓的心,这才是真实目的吧。
阿琉珥娜想到这里,心中浮现出温暖的笑容。真的是只有本人才能明白的小小的笑容。
纹章教的飞跃进展。它和两个人物的名字一同被提起。一个是魔女玛蒂娅。而另一个人,就是自己的竹马,路基斯。
大恶、邪龙、恶德之人。每次听到名字,竹马的头衔就会跟着改变。对于阿琉珥娜来说,这未必是件好事。这是他倾向于纹章教这种扭曲救赎的证据,也是他对大圣教露出獠牙的事实。也不可能由衷地高兴。通常情况下,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其他感情。
阿琉珥娜很清楚,在这些想法的同时,有一种漆黑的,黏稠的情感在自己的脏腑深处匍匐。那种感情实在不像圣女。
该怎么说呢,不,绝对不应该对别人说。但是,每当听到路基斯活跃的时候,阿琉珥娜都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他作为纹章教徒活跃在社会上,就意味着他罪行的加重。堕入更深的地方。
每一次,他都会变得难以拯救。谁也不会握住那只手了。最后一定也会被神所抛弃吧。
啊,正是那样的时候,我来拯救他吧。割断周围的一切,失去所有,于是最后他伸出的手,由我来握住。之后慢慢地赎罪,给予救赎就可以了。只有我能给他那个。
那种无可言喻的冲动和确信。内心深处沸腾的感觉传遍了全身。不知不觉间,阿琉珥娜已经忘却了刺骨的寒冷,兴緻勃勃地走在走廊上。
到昨天为止,巡视街道慰问百姓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我记得说过今天要选出护卫的圣堂骑士。
话虽如此,也没有什么阿琉珥娜实际要做的事情。最终,一切都会如神的启示所指示的那样被决定下来。阿琉珥娜相信自己的愿望就在前方。
——无论过去还是未来,我都肯定会许同样的愿吧。
黄金之瞳,在寒空下闪烁。在那之中与信仰之光一同,好像浮现出了什么昏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