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個舞台

头部感到一阵冲击，脚步随即踉跄了一下。

这股冲击来自于回蕩在室内的枪声。眼前飞溅的某种物体，啪嗒一声沾到了脸上。伸手一摸，手上一片鲜红。

羽留奈只是一动也不动地呆立当场。

男同学如物品崩塌似的倒向地面。由于他被从极近距离开了一枪，半边的脸都不见了，已无法辨识是谁。

开枪的伊奈川若无其事地从略高一阶的讲台下来，迈步走着。没有人能够掌握现场的状况，有种只有伊奈川周遭的时间在转动的错觉。她拿起放在桌上的子弹，在丢掉空弹壳之后，小心翼翼地再一发发地装进弹膛。

把放在桌上的四发子弹装完之后，大厅中的时间终于开始转动了起来。女同学看着脸不见了大半的男同学，腿一软瘫坐在地，放声尖叫。然而，这声尖叫也被枪声给抹煞了。她摇摇晃晃地呈现大字型地倒了下去。一直到她胸前的衬衫被染成一片鲜红，才有人意会到她已经中枪了。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惨叫。女同学们的惨叫声如爆炸般响起。一直呆站在原地大呼小叫的女同学的脸像是被扔了个烂掉的番茄似的一片通红。颜面遭枪击的她身体顺势转了半圈，倒向地面。

枪声的迴音和惨叫声交杂在一起，大厅之中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男同学趴在地上找寻找藏身之处，女同学如雪崩般往出口处蜂拥而去。

在这混乱的状况之中，伊奈川发现被随意摆在桌上的子弹，走近而去之后再次将子弹上膛。在她冷静地环顾四周之后，视线捕捉到像根木头以地动也不动的羽留奈。

伊奈川把枪口对準羽留奈，扣下扳机。

在羽留奈身体里的力量瞬间被掏空的同时，又听见了两发枪声，接着背后传来尖锐的惨叫声。回头一看，一窝蜂挤在出口门边的女同学们倒了下来。

「快点把门打开啊！」

另一扇门口则传来怒吼。仔细一看，有一位女同学正拚命地想把锁打开，但是手抖个不停，迟迟无法顺利开锁。焦急万分的女同学想硬把门打开，门却开不起来。

枪声响起的同时，传来「呀」的一声。这声尖叫是来自于一位被从背部射穿的女同学。

恐慌及害怕的情绪让出口处极为混乱。蜂拥而至的女同学们像骨牌一样接连倒下。

「唔喔喔喔！」

回头探向怒吼声的来源，正好是一位男同学袭击伊奈川的瞬间。然而，她却冷酷无情地射出子弹，把男子击飞出去。在惨叫与怒吼四起之中，伊奈川冷静地回收着子弹。为了进行讨论而将所有子弹收集至此这件事，却适得其反。

在伊奈川即将要把子弹上膛的瞬间，男同学再次对她发动袭击。等待的就是子弹射光的这个瞬间。但是，枪口却冒出火花，男子的右肩头整个不见了。

「唔哇啊啊啊啊！」

伊奈川站在按着肩膀翻滚着的男同学面前，这次真的将子弹上了膛。

她十分冷静。她并不是被情感左右而前来为美莉亚复仇的。冷酷无情地杀光二年一班这件事，是她自己的选择。

伊奈川瞥了一眼出口，只开了一枪。正在试图开锁的女同学背部的肌肤爆出一片鲜红，围在四周的女同学全都吓得腿软。但是，伊奈川却没有再开枪了。

有人对她扔出椅子，伊奈川低下身子闪避而过。与哭泣喊叫着求饶的女同学相反，男同学们开始进行反击。伊奈川开始迅速地四处移动，开枪攻击。在她的判断之下，决定把子弹用在男同学身上，残忍地认为女同学们随时都杀得掉。

硬是被扔过来的椅子直接击中的伊奈川的头部。伊奈川似乎猛地撞上桌子，倒了下来。几个男同学趁势一扑而上。拿起翻倒在地的椅子，正当他对着伊奈川高高举起椅子的时候，伴随着枪声响起，他往后仰倒了下去。枪声接连响起，腿部遭射穿的男同学放声尖叫。即使如此，还是有位男同学终于成功地压制住伊奈川的右手，顺势以空着的右手抡起拳头往伊奈川的脸揍了下去，一拳接着一拳。枪声虽然又响了起来，那发子弹却只是粉碎了会议室的窗户。

虽然伊奈川的脸上开始溅出血花，男子并未停手。当他再次举起拳头时，却听见了一声异样的「咦？」的声音。

被以骑乘位压在男同学身下的伊奈川，推开他站了起来。男同学双手抱着侧腹瘫坐在地。他的腹部冒出一把刀子。他还无法将刺进自己身上的刀子和现实连结在一起，愣在当场。

伊奈川站起身子之后，也不擦去从鼻子流淌而下的鲜血，再次朝着出口开了一枪。女同学咚地一声倒地，啪嗒一声门上也沾了血迹。四周的女同学看见这一幕，全都抱着头坐在地上。她们终于连逃跑这件事都放弃了。

「不要啊啊！」

瘫在地上的女同学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往不在出口方向的窗户狂奔而去。伊奈川冷静地瞄準之后，向她的背部开出一枪。

遭到枪击的女同学猛地失去平衡，就这么从已破裂的窗户摔了下去。

室内一片寂静。似乎有女同学失禁了，地板被血和尿液弄得一片髒乱，一股异味瀰漫在空气之中。可以听见遭到枪击，却还活着的同学们的呻吟声。也有已经无法再说话的尸体。剩下的学生却只是瘫坐着。希望在停止思考之后，能够获得原谅。

伊奈川「呼」地吁出一口长长的气，开始捡拾收地掉在地板上的子弹。

「这就是美莉亚从你们口中接收到的话语。」

没有人上前阻止她将子弹上膛的动作。

伊奈川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看向羽留奈，缓缓将枪口对準了她。

＊

萩原在校舍走廊里停下脚步。

在把樱木环奈带到西洋棋研究会办公室交给咲季之后，他决定把鸣美送回班上去。

「枪声。」

「咦？」

「我听见枪声。」

「怎么可能会有枪声……」

鸣美声音沙哑，听不见她最后说了什么。

「总、总之，我们先去找大家啦！」

「他们都在教室里没错吧？」

「大家的意见是希望能够带着子弹好好谈谈。当时论坛上是写着在教室集合，不过在那之后通讯就中断了。不过，或许通讯已经恢複了也说不定。」

鸣美拿出智慧型手机，触碰画面。鸣美以颤抖的手指专心地点个不停的模样，令人感到有些不寻常。

「手、手指一直抖……」

「冷静点，通讯功能应该是不行了。如果通讯功能已经恢複，鸣美的手机应该会立刻开始振动才对。」

「都是你说什么枪声什么的。」

这一刻，一阵彷佛空气都被震蕩的声音响起。萩原和鸣美面面相觑。

这个声音过去只有隔着萤幕听过。但是，他们明白刚刚那个声音毫无疑问的是枪声。声音来源已经是在这个校舍之中。

「萩原。」

鸣美铁青着一张脸看向他。萩原犹豫着应该要怎么做才好。要逃出校舍？还是去和同学们会合？

「我们到七班的教室去吧！用跑的。」

萩原下了决定，开始在走廊上奔跑起来。除了樱木环奈之外的玩家也回来了吗？然后，玩家之间的交战已经开始了。真是如此的话，待在校舍里可就糟了。得诱导班上同学逃到安全的地方去才行。

一穿越连接走廊进到新校舍时，马上看见了几个人影。陷入混乱的学生们的怒吼及惨叫响彻整个走廊。

「有人说有东西从上面掉下来了！」

「是人吗？」

往二年级的教室一看，有同学看着窗外正在议论纷纷。

「发生什么事了？」

萩原抓住从教室里跑出来的女同学的手臂。

「你做什么！」女同学挥开萩原的手，气急败坏地说道。「B馆那边有女生跳下来了！一定是二年一班的。」

那个女同学和几个要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的同学在走廊上奔跑着。

「二年一班？」

是羽留奈她们班。确实羽留奈的班上正在进行反战活动，据点就设在B馆的多功能大厅……

砰！的一声爆炸声响，萩原站不稳差点跌倒。听见爆炸声，同学们全都从教室里飞奔而出，接着像石像一样僵在当场。

「咦？」

鸣美也僵住了。萩原两人刚刚跑过来时经过的走廊上，被泼洒了鲜红色的油漆。倒在这片油漆上的是刚刚才跟他们说过话的女同学。其他女同学则全都吓得瘫坐在一旁。

「啊、啊……」

走廊上站着一位持枪的少女。头上戴着的怪异帽子是棒球头盔。像斗篷一样披在身上的大件衬衫已是通红一片。那不是她的血，而是别人喷溅在她身上的鲜血。萩原努力地从脑袋里挖出玩家资讯。这个娇小的女同学是──前园茉奈。

爆炸声般的惨叫响彻了整条走廊。

刚刚跑出来走廊的同学们又逃进教室，教室的门全部同时关上。

「喂！开门啊！」

来不及逃进去的同学们粗暴地拍打教室的门之后，开始往前园茉奈的反方向逃跑。鸣美被逃跑的同学撞个正着，跌倒在地。

有人看见茉奈和瘫坐在地的女同学说话。女同学一边发抖，一边把某个东西交给茉奈──是子弹。

就在她把子弹交给茉奈的瞬间，枪声响起，女同学像是被甩到墙上似的被一枪射穿。

前园茉奈四处抢夺子弹杀害同学。

已经快要逃出去的萩原一回头，整个人哑口无言。鸣美还无力地瘫坐在走廊的正中央。

「这个白痴！」

萩原拨开人群，调头回到鸣美身边。

「我的腰……」

「别管了，快逃。」

萩原强迫鸣美站起来，拉着她的手飞奔出走廊。但是，很快地鸣美的双脚互绊，又跌了一跤。

「抓好。」

萩原一把抱起鸣美，在走廊上奔跑。虽然背后又传来枪声，但是他并没有回头。紧接着又是另一发枪声。

「哇啊啊……」

鸣美紧紧抱着萩原，发出呻吟。

「有、有个男同学的头被射穿了……」

「你口中那个男同学总不会是在说我吧。」

萩原全力飞奔，在走廊上转了个弯。学生们都开始踩着楼梯往下逃去。萩原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他们往下逃。

「不去教室了吗？」

「校舍内不安全。」

距离七班的教室还有一段距离。如果就这样在校舍之内移动，万一遇上持枪的玩家就万事休矣。就算要去七班，也应该先离开校舍一趟比较好吧？

「能走吗？」

下到一楼之后，萩原把鸣美放了下来。

「嗯，勉强可以。」

萩原二人混在学生群之中，从六馆出口出了校舍。往操场一看，也看见了一群似乎正在避难的学生。

「快往外面逃！」

部分学生往道路奔去。所谓的外面，是指这所学校外面。离开这个区域这件事，会成为自己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但是，在这种状况下，这个禁忌理所当然地已经破除。

萩原想去看看情况，往校舍方向的北侧出口跑去。巨大的出口门边已是人山人海。

「快点！」

有人正用着巨大钳子剪开围栏的铁栏杆。他们已经察觉这所学校已然成为竞技场，所以才去準备了逃生用的工具吧？

围栏的随着令人不愉快地断裂声响，围栏的粗栏杆被剪断了。他们拚尽全力，总算把洞扩大到人可以通过的大小。

「吶，萩原，去外面不是很危险吗？就在刚刚，校舍中好像有广播的样子。是不是听从广播的指示会比较好？」

「不，如果逃得掉，还是逃出去比较……」

眼见洞口已被打开，人们开始聚集过来。有个男同学把身体塞进洞口，虽然有点辛苦，还是成功到了外头。终于有人逃离了学校。

「行得通！」

逃到学校外面的男同学大声喊着。同时校内这端也开始陷入混乱。大家争先恐后地要逃出去，也因此发生了许多小冲突。

「喂！这个洞可是我们开的！」

「那有什么关係？」

「先让女同学出去！」

萩原离开乱成一片的群众，看向背后。这种状况底下，万一被袭击可是一刻也撑不住的。

此时，忽然一阵轰隆巨响。

「放低身子！」

萩原强拉鸣美蹲下，寻找着声音来源。感觉似乎很近，但是周遭并没有看到玩家的身影。

「萩原，那、那边。」

鸣美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牙齿打颤发出喀喀喀的声响。她的视线看着外头。

回头一看，他的视线刚好和逃出去的男同学对上。男同学双手抓着围栏，瞪着校内。他嘴巴是张开的，却半句话都没有说，反倒吐出血泡。他其实并不是在瞪着谁，表情痛苦地僵在原地。

「被枪击了……不是玩家乾的。有某种不让我们逃出去的系统正在运作着。」

在萩原的注视之下，男同学软绵绵地倒下。

「走喽！」

萩原从已陷入恐慌的围栏边逃开。待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太危险了。要是被狙击就完了。

「吶，要去哪？」

「去和七班会合。接着也只能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