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觀眾」

第七月十三日集训最后一天

天空万里无云，风势依旧强劲，空气凉爽。

第四高等学校的体育馆，从早上开始便展开了最后的正式綵排——

「太精彩了……我们是最初的观众之一呢。」

「嗯，真的很有趣，我看得好感动。看到别人在自己面前展现演奏技巧与演技，实在是充满魄力啊。」

布幕在目不转睛地观赏的赛隆与拉利面前缓缓拉下。

在克兰茨老师的讚美声，以及前来见习的戏剧社社员、管弦乐社和梅格所属的合唱团纷纷给子的鼓掌声中——

「来吧，还有另一齣戏哦。」

赛隆眯起灰色的眼睛喃喃自语。

拉利也眯起蓝色的眼睛嘀咕：

「『剧本：赛隆·麦斯威尔』——真令人期待。」

「大家辛苦了!新学期开始后还会一起练习，大家一定没问题的!乾杯吧!大家準备好了吗——那么，庆祝练习平安结束，以及祈求公演成功!乾杯!」

在克兰茨老师的呼喊下，戏剧社社员、包含娜塔莉亚与波曼在内的管弦乐社社员、包含梅格在内的合唱团团员，还有赛隆与拉利，都高举倒满果汁与茶水的杯子。

宿餐展现出练习开始以来最为热闹的景象。只见长桌上的大盘子内摆满了各式佳肴，今天有别以往地改以自助式让大家选取自己喜欢的菜色，而非站在柜檯选择菜单、领取食物。不只肉类、蔬菜与鱼类，长桌上还摆了许多宿餐特製的大蛋糕、可丽饼与布丁等点心，女学生很快地将这些食物一扫而空。

「你呀，虽然身高的确很高，不过未免也吃太多了吧?」

「会吗?『前菜』吃这些刚刚好呀。」

「……」

「怎么了?」

波曼和娜塔莉亚如此交谈后——

「这个布丁好好吃!」

「真的耶!我也去拿!」

「啊，我也想吃，我要去拿。」

现场也不时传来合唱团学姊以及梅格的声音。

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中，盛满一盘干层面的拉利嘀咕道：

「感觉在这里也听得到珍妮那家伙咬牙切齿的声音。」

身旁的赛隆则说：

「毕竟我们没办法拿这些食物过去给她。」

而回答他们的，是手拿盘子悄悄接近两人的尼克。

他以其他人听不见的音量说：

「结果似乎不错，『国王』接受了『女王』的邀请。」

赛隆轻轻点头，然后把应该装在自己盘子里的干层面仔细地盛到尼克的盘子上。

「了解——那么这是赏赐，『黑暗骑士』。」

「谢主隆恩。」

***

从中午开始进行的派对，一直持续到午后的点心时间。桌上的食物全被吃得一乾二凈。

管弦乐社的人与合唱团团员各自道别后也离开了宿餐。

最后，戏剧社社员听完了克兰茨老师和亚瑟社长传达的联络事项与结尾致词，便顺利地结束集训所有的行程。赛隆与拉利也被好好慰劳一番了。

社员们为了整理行李而回到宿舍房间。赛隆、拉利和尼克，则快步赶往新闻社社团办公室。

三人进入社团办公室一看，娜塔莉亚与梅格已先经到了，此外——

「喔——喔——这下子吃饱喝足山珍海味的人都到齐了，哇!」

使性子的社长在里头等着大家。

「珍妮……你呀，应该是只要想吃，不管什么东西都吃得到的有钱人吧?」

「即使有钱，也有不见得吃得到的东西啊。」

珍妮一脸无趣地回答拉利的话。

「你乾脆像赛隆一样住宿吧。」

「嗯，这或许不错。」

「只不过……别改造房间。」

「干嘛先提这个?」

这时赛隆开口说：

「他们两人差不多快来了。」

「喔，不妙。」

珍妮从椅子上站起来后，打开了一只大型皮革包，里面装的是六支中型双筒望远镜。

「没，我带来了。」

「高级品耶，喂。」

伸手将东西递给大家的拉利说。

「这个就当作採访用的公物让大家保管。不要拿来偷窥女子更衣室，拉利。」

「谁要啊!话说，有谁不懂使用方式吗?」

拉利很快地对举手的娜塔莉亚和梅格说明双筒望远镜的使用方式。还敦她们把带子挂在脖子上以免掉落、配合眼睛的间距让视野对上圆筒、以及调整焦距等方法。

六人纷纷挤在社团办公室的其中一扇窗户前，然后并排在一起。三名男生在敞开的窗前并肩屈膝，另外三名女孩则站在他们身后。

六人贴在窗边，六支双筒望远镜合计十二个镜头，一致对着相同方向。

虽然是相当古怪的情景，不过现在学校里没人会过问。

「你不拿相机没关係吗?珍妮。」

拉利询问身后的人。

「又不能写成报导，拍成纪念照感觉也很低级。」

「喔喔，你比我想像的还要正经呢。」

「罗嗦。」

「好痛!」

珍妮用双筒望远镜的镜头戳了一下拉利金髮的脑袋。

「你搞错双筒望远镜的使用方式罗。」

「能将任何东西都当成武器的能力是必定要的。」

「你是间谍吗?」

「……」

站在拉利身旁的尼克旁边站着赛隆。赛隆正以他那双灰色的双眼透过圆形的视野观望。

他正注视着伫立于学校后院的一棵树。

早在赛隆出生前应该就已经存在的壮硕高挺橡树，树梢随风摇摆。

「来了!」

站在赛隆身后的梅格发出声音。所有人赶紧将意识集中于双筒望远镜。

「首先是从舞台左侧登场的女主角。」

把眼镜推到前额窥看的娜塔莉亚说。

站上圆形舞台的是身穿制服的苏菲亚·乌雷利克斯。

因为隔了一段距离，对方当然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就像无声电影般，只看得见安静无声、却又非常顺畅的人体动作。

微风吹拂苏菲亚的髮丝。长着雀斑的脸上看得见宛如剧中的认真神情。

苏菲亚站在那儿等待。

「如果你的那个假报导能成真就奸了，珍妮。」

拉利说。结果又被双筒望远镜戳了一下头。

「苏菲亚学姊没问题的，而且我相信赛隆的推理不会有错。」

「我也是!昨天我好感动!真是太棒了!」

梅格对于尼克的话有所反应时——

「来罗。」

听见娜塔莉亚的话后，所有人又陷入一片沉默。

六人将双筒望远镜朝着苏菲亚面对的方向。

他们看见了身穿制服的亚瑟·席亚斯。

亚瑟发现苏菲亚后，露出些许不安的神色，轻轻挥手后慢慢靠近她。

即使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两人站在大树下的身影，全纳入了圆形镜头之中。

「……」

「……」

「……」

「……」

「……」

「……」

沉默不语的六人看着他们俩的一举手一投足。

苏菲亚对亚瑟露出有点紧张的笑容。

亚瑟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僵硬，只见他开口说了些话。

接着苏菲亚沉默了片刻——

亚瑟似乎无法承受紧张的气氛而说了些打趣的话，逗得苏菲亚微微一笑，但轻鬆的气氛也在下一刻旋即消失。

站在大树下的两人，面朝其他方向后不再有任何动作——

「到底在干什么啊!快说出来呀!」

虽然他们不可能听见，不过珍妮还是从社团办公室大声催促着。

「请加油!要加油!」

梅格也跟着为苏菲亚加油打气。

下一刻——

苏菲亚看了六人一眼。

实际上，她不可能看见他们拿着双筒望远镜的样子。但苏菲亚确实看了社团办公室的窗户，

然后——

她宛如一位女王般优雅、美丽地微笑。

令六人目不转睛的苏菲亚，将目光转向最靠近她身边的亚瑟·席亚斯。

接着她说了些话。同一时刻，亚瑟也开口了。

苏菲亚与亚瑟微笑着凝视彼此——

静静地互相拥抱。

「呼——太棒了!太棒了!」

梅格发出响亮的声音，声音大到令人觉得说不定连苏菲亚他们都听得见。

「哇!」

赛隆也发出一声惊叫。梅格的左手抓住眼前屈膝跪地的赛隆肩膀——

「成功了!赛隆同学!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