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加入新闻社后,最棒的事情就是——
「生活变得比较不无聊」。
老实说,我觉得在这所第四高等学校的生活是相当无聊的。
初等学校还比较有趣。六岁到十二岁的孩子,可以漫不经心地干出蠢事来。
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想成为高等学校的学生,或是不想成为大人、不想长大。
只不过,高等学校的每一天都太和平了。
大家对这里都有相同的认知——每个人为了上大学,所以在这里用功读书。因此,这里聚集了生长环境很类似的学生。换句话说,这里的学生们都具备某种程度的学力,品行也不差,而且监护人都具备经济实力。嗯,我也是其中一人就是了。
然而初等学校就不一样了。当中有聪明的学生、头脑不好的学生;品行良好的学生、品行不佳的学生;有钱人家的小孩、贫穷人家的小孩。
那是一个荒唐、吵闹、愉快,如同大杂烩般的混乱空间。
嗯,就因为这样,我在和平安稳的高等学校中,度过了无聊的两年半漫长的时间。
不过,还是有例外。
当中稍微让我感到兴奋的是在骑马课时发生的事。有位男学生的测验评价输给我……呃……名字我已经忘记了,总之那个「某某人」跟我杠上了。
他从小就开始骑马,技术绝对可以说是非常出色。由于他的骑马技巧实在很棒,所以上课时连我也会以他为参考。
不过,当进行测验时,由于他骑的马刚好在闹彆扭,所以才会骑得不顺利。
即便如此,他似乎还是不能原谅他自己,以及测验时刚好状况很好而拿下最高分的我。
所以当那堂课接近尾声时,他以打扫为藉口,把我带到骑马场的小仓库里向我找碴:
「你的分数居然比我高,这绝对是搞错了!」
还说:
「给我在大家面前忏悔,证明我比较厉害。」
或是:
「快说!你对我的马动了手脚对吧!」
又说:
「以后别再来上课!去跟大家说你要退出这堂课。」
他毫不客气地一连说了这些话,简直就像是醉汉在胡说八道。自尊与饮酒量都应该要适可而止啊。
由于我实在是难以说服他,也觉得很麻烦,所以就拿起了恰巧看到的棍子。虽然我一开始就知道那里有棍子了……
「我要控诉你的暴力行为!」
接着,他说了这样的话。嗯,先出手的人的确是我。
不过我只是让他摔倒在地四次,使他的全身沾满马粪的味道而已。虽然他被我打倒了四次,不过我可没让他受伤喔。
自从跟着姐姐们学棍法以来,已经过了十年了(至于我那双胞胎姐姐们为何会开始学棍法,这我就不清楚了)。要打哪里,还有要怎么打才能让骨头断掉,这些我都很清楚。
「审判!我要靠审判赢你!混帐,我怎么可能会输!」
他居然不服输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很厉害。不过,我可头大了。
「骑马的话,我是不会输的!」
我一边看着快要哭出来的他,一边感叹着心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此时,同学赛隆·麦斯威尔刚好过来收拾工具,于是漂亮地介入帮忙调解。
他聪明善辩,这种武器比暴力还厉害,真是让我学到了一课。结果,我不用放弃课程,也不必吃上官司。
「你的棍法真厉害啊。」
之后,赛隆悄悄地这么跟我说。
他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旁边看了呢?虽然他很早就发现了,却没有阻止我,这点也表现出了他的个性,让我十分欣赏。
不过,这个唯一的例外就先别管了——
在悠閑又无聊的校园生活中,我偶然加入了新闻社,而这个社团也为我带来了恰如其分惊奇的每一天。
首先是住在学校地底下的神秘男子与幕后黑手。原来惊奇就潜藏在日常生活当中。
然后,我们发顼那位戏剧社副社长喜欢社长,社长也喜欢副社长。而这件事最后有了圆满的结局。
接着,在大家旅行的地点发生了连续杀人事件,而且背后的原因既凄美又惊人。虽然我无法实际体会那名女性的心情,却能够理解——这个想法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还有「署名给拉利的情书」事件!不对,是关于两名年轻人的过去,以及不为人知的恋情。在拉利与赛隆的合作下,顺利地解决了这件事。
就在戏剧社的秋季定期公演结束后第一个上课日,也就是八日放学后,我想着「这次又有什么事值得期待呢?」并前往社办去看看。
然后我吃了一惊。
这件事真的很惊人喔。
我一踏进社办,发现除了社长珍妮以外,大家都到齐了。
由于社长最后才会到的这一点,在社团当中根本完全不稀奇,所以我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感到惊讶。
赛隆、拉利、娜夏和梅格谈论着两天前戏剧社公演的话题。
我是演员;娜夏负责演奏;梅格合唱;赛隆与拉利则帮忙剪票和带位,大家都各自尽了最大的努力。
我的演技被大家称讚,虽然让我很开心,但这也不让我特别感到惊讶。
令我惊讶的是那之后的事。
「各位,我要介绍新的顾问罗!」
也就是珍妮突然这么说,并打开门走进社办的那一刻。
「……」
我无言以对。
我看了其他社员,大家也都一样吃惊。
拉利停下倒茶的手,娜夏也停止弹奏吉他。
赛隆睁大了灰色的眼睛,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惊讶的样子。不过,当赛隆看到我的表情时,肯定也是这么想吧。
梅格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眨了近十次眼睛。
「大家怎么了?怎么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
只见珍妮笑着这么说,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
倒不如说,她是想看我们露出这种表情,才故意那么做的吧?
总之,跟着珍妮走进房间,并板着一张臭脸站在门前的五十多岁男子,就是马克·梅铎老师。
从那之后,他似乎瘦了许多,即便如此,他还是有点胖。没错,他就是那位马克老师,我不可能看错的。
珍妮站在鸦雀无声的社办内,让马克老师继续站在一旁,自己则开口说:
「嗯,如果想进行正式社团活动,就必须有个顾问。这是本校关于社团活动的规定。我从本学期开始就提出申请,到现在总算是通过了。是的,从今天开始,这位马克老师就是我们新闻社的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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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的报告相当简单明了。
「大家也都认识他吧。」
这句话真是讽刺啊。
那是当然的。怎么可能「不认识」呢?这个人就是引起夏天那场骚动的元兇啊。
他不想归还军人抚恤金,所以当他得知在列司托奇岛纷争后,弟弟还活在斯贝伊尔,便把他窝藏在学校的地下室。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但他居然想把发现此事的我们杀了耶。
因此,我们才会对以这种形式回到学校的他感到惊讶。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珍妮彷彿察觉到我的想法,很乾脆地回答。
「因为那个人不是柏特·梅铎嘛。」
也是啦,后来的确变成那样了。
那么,将毫无关係的斯贝伊尔人当成弟弟,并将他带回洛克榭加以监禁的罪名呢?
珍妮好像又察觉到了我的想法,并回答:
「那位『斯贝伊尔人』似乎也说,他是自己跟过去住在那个地下室的呢。」
哇,这招真厉害。
结果,马克老师的罪名只有私自使用地下室这一项。只要联邦警察哈奈特搜查官没有告诉学校,这件事就不会被揭穿吧。
毕竟哈奈特先生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出动联邦警察,而且如果要进行审判,伪装身分做卧底调查的情况也会被公开。
「大家有什么问题要问我或是担任顾问的马克老师吗?」
对于珍妮的这番话,第一个发言,或者该说第一个说得出话的人,是赛隆。
「我有疑问。」
「请说,赛隆。」
赛隆直视着马克老师。
我则看着赛隆。
虽然赛隆的表情有时看起来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偶,但他的脸确实就是那样。
当然,我绝对不认为赛隆没有感情。那是在深思某件事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老师,为何你会说出『照理来说,不应该会是那样』这种话呢?」
依旧板着脸的马克老师对于赛隆的这番话感到疑惑。接着,他冷淡地反问:
「你指的是哪件事?」
「我指的是你在接受联邦警察审问时,也就是斯贝伊尔大使馆将『官方见解』传达给警方,说明『那个人不是柏特·梅铎』之后的事。」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也难怪马克老师会这么惊讶。毕竟那是哈奈特搜查官泄漏的搜查情报,原本应该是不能对外透漏的。
「是一位名叫哈奈特的搜查官告诉我们的。」
赛隆坦率地回答。他大概是认为事到如今,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
「是吗……」
马克老师懊悔地嘟嚷着。这下子他应该了解我们与哈奈特搜查宫有关係了吧。不过,我也不晓得实际上他是怎么想的。
「那么,请你回答我吧。当初你如果说『其实是我搞错了』,不是就能免去最重的罪名吗?虽然老师你目前身在此处,以结果来看,的确是平安无事的,但为什么你当初要坚持主张『那个人是自己的弟弟』呢?这点我实在是无法理解。」
这件事的确就如同赛隆所说。
儘管斯贝伊尔大使馆为了保护柏特·梅铎先生,只得那么做,但对马克老师来说,这应该是「一场及时雨」才对啊。
马克老师问赛隆:
「麦斯威尔……你有兄弟姐妹吗?」
「嗯,我有一个妹妹。」
赛隆指的是比自己小四岁的妹妹莉娜。
接着,马克老师问道:
「那么,要发生什么事情,那个妹妹才会不再是你的妹妹呢?」
「……」
赛隆沉默不语。
这种问题根本没有答案。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死去的时候」吧。
大家似乎都明白这个答案。
不过,马克老师还是说出口:
「那家伙是我的弟弟,到死为止都是我的弟弟。我们是有血缘关係的亲人。」
「……」
赛隆跟我们仍旧沉默地听他说着。
「即使我会被逮捕,我也不会说他是外人。」
「原来如此……」
包含我在内,所有社员继续保持沉默,并将这场对决交给赛隆处理。
拉利似乎快要按捺不住,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拉利那信任赛隆的样子,让人看了既难受又羡慕,可说是五味杂陈。
「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吗?没有不用把弟弟藏起来就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