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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着梦,并认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梦的内容一如既往。
世界被白与黑涂满,天空中下着渐渐沥沥的雨,盖过一切声音。
梦世界的中心,站着一名少年。
连伞也不撑,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一点。失去红润的嘴唇,低声呼唤着爸爸二字。而这,也被雨声吞没,融入雨中成了景色的点缀。
少年宛如丧失感情一般,既不哭泣也不叹息。最终,连呼唤声也停止了。
忘却眨眼的眼睛里,映着这个世界中唯一的红色。
那是正逐渐侵蚀着白与黑的鲜红。
而那片红色的中心,躺着名男性。胸口被深深刺入一把匕首,张开的眼睛,正朝着双眼空洞的少年的方向。
一捕捉到梦中男性的样貌,本该沉睡的身体便发出了悲鸣。
之后,处于梦境之中的真田宗太的意识必定会在此处清醒。然后朦胧地意识到刚才所见的全是梦,并且能感觉到离醒不远的事实。
不一会儿,梦世界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渐而化为无形之物。那铭刻于眼的鲜红,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殆尽。
可那股窒息感却仍没有消去。胸腹部的压迫感、全身被怠倦覆盖似的错觉依旧存在。
为了从中解放,宗太顶着发困这个近乎本能的慾望,硬是睁开了眼。
最先映如眼中的本该是那雪白的天花板,但如今眼前却被一片银色所掩埋。儘管惊讶之余还想叫喊,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竖起耳朵,只听见阵阵安稳的寝息声。
当然,这并非宗太的气息。而是附近另有他人的证明。
不用特意去想,对方的名字、样貌、声音、甚至体温,现在的他都已经非常清楚。
睡魔瞬间逃得无影无蹤,只剩下理解现实的理性被遗弃在脑内。
「到早晨了吶……」
宗太特意讲出声,以此来查知自己确实已不在梦境之中。外边的光线透过窗帘射了进来。今天看起来似乎是个好天气。
一番準备完成之后,他开始确认起现状。
首先,这里绝对是自己发房间。这张睡床、脑袋下垫着的枕头的味道自己都甚是熟悉。
不合日常之处,只有先前眼中映入的「银色河川」,以及覆盖全身热乎乎的别人的体温而已。
不用确认虽也明白,但他还是朝右肩方向望去,只见一名少女睡相懒散地躺在那里。嘴巴半开,还残留着口水淌下的痕迹。紧张感可以说是丝毫没有。
少女名叫立花雏田。因某些缘由而正与宗太同居。
或许梦到了好事,雏田痒痒地笑了。
貌似不抱点什么就睡不着一般,现在她正双手环抱着宗太的脑袋。如此一来,宗太是想起床也起不了。
话虽如此,可被丢在一边也确实难以忍受。他刚将左手从雏田身子下面抽出,就不小心戳到了对方的脸蛋。
雏田皱起眉头用不舒服的猫叫似的声音叫唤道。
「哈呼……不,不可以哟。宗太……摸那种地方的话……」
话听上去非常清醒,可雏田却没有苏醒之意。她放鬆脸颊的肌肉,逐渐回到了原先鬆弛的睡颜。
「今天要开怀尽兴……我就不追究了呢……」
「……到底在做什么样的梦哟。」
简简单单能醒来的才不是雏田这点,宗太早已在三个月的同居生活中深刻体会到了。
再加上昨晚熬夜。
没办法,只好决定儘快使出最后手段。他收紧腹肌,不管被雏田抱着的脑袋,硬是撑起上半身。
然后伸手稳住雏田的肩膀,使她坐定在床上。
「雏田,早上了哦」
「……嗯~」
数次睡迷糊的声音响过后,雏田貌似终于苏醒,开始啪嗒啪嗒摸索起自己的周围。
「早上好。」
头髮乱蓬蓬的,就像动物在恐吓进入其底盘的敌人一般。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咦……我,在干什么呢?」
她一脸迷茫地坐在床上,似乎还处在迷糊状态。
「想必是昨晚害怕一人睡觉,就擅自躲进我的被窝里了吧。」
自从上月雏田从沉睡状态中苏醒以后,便以两天一次的频率重複这个行为。
「也罢,总之到早晨了。」
「早晨?早晨了吗……这么说的话,刚才的都是梦?」
「若是指开怀尽兴什么的,我认为是梦哦。」
「咦,我,我好为难!因,因为,宗太难得!」
「我难得什么?」
「啊,咦?那么,那些我认为是昨天发生过的事情,难道也是梦吗?」
「昨天发生过的?」
「那,那个……被宗太说喜欢了,又抱抱了,后来还……」
雏田竖起白皙的手指,放在樱色的嘴唇上,一副陶醉的表情。
「还接吻了……」
昨晚的场景一下全浮现在了脑中,宗太顿时面红耳赤沉默不语。
难道自己的沉默给她带来了不安吗?雏田手忙脚乱地开始辩解起来。
「擅自把宗太和这些事情带入梦中!对,对不起!我,我真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她唰唰唰低了好几次头。
「啊,咦,我,我都在说些什么呢!对不起!请忘掉刚才的梦话。我可没做过那种梦。完全丝毫一点儿也没做过!」
这次不仅在喊冤,还啪嗒啪嗒地上下挥动着双手。
「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刚才只是有点儿睡昏头,做出些奇怪的言语举动罢了。只是大脑错乱而已,平常的我才不是这样的?」
「雏田,听我一句。」
「真的哟?我,一点儿也没做过那种梦哦?」
「不是啦,那个……不是梦啦。」
「咦?」
雏田歪着脑袋,表情中充满了困惑。
「宗太抱紧我,这不是梦?」
「啊啊。」
「宗太对我说了喜欢,这也不是?」
「啊啊。」
「那,那么,接吻……也?」
「不,不是梦哟。」
「那,那个……将我的身体……」
「打,打住!这个大概是梦!」
预感到接下来会蹦出个难以想像的词语,宗太连忙叫停。
「是,是嘛。也对,宗太才不会像禽兽一般扑过来呢。」
看似略带遗憾的雏田摆出了一个蹩脚的傻笑。
「对,对了,宗太!」
宗太刚想出门洗漱,就被一脸严肃的雏田给叫住了。
「怎么?」
「问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奇怪……」
雏田的脸跟随着发言的进展越变越红。很快便接不上话,开始呼呼作起了深呼吸。
她那份紧张也蔓延到了宗太身上,脊梁骨自然而然地挺直起来。
「我,我!」
「哦,哦。」
「那,那个,我可以把自己想像成是宗太的女朋友吗?」
这出人意料的发言,让宗太楞了一瞬。他一时之间还没能理解雏田为何要问这种问题。
从昨天的交谈来看,除此之外还会是什么呢?
「那,那个……宗太?难道,不可以?」
雏田战战兢兢地问道。表情中充满了不安,给人一种眼泪下一秒便会溢出的感觉。
「没,可以可以。」
「真,真的吗?」
「啊啊。」
「那么,那么,若别人问起有没交往的人,我可以回答有吧?」
「啊,可以啊。」
「然,然后,然后……宗太是我男朋友没错吧?」
「是的。」
「嗯,那么,接着……该做什么来着?我想说什么来着?」
「这个,问我也……总之先冷静。」
「控,控制不住!冷静不下来!果然还在梦境中么!」
宗太伸出手,放在了莫名其妙坐立不安的雏田的头顶。
「不怕。这不是梦。我保证。」
「嗯,嗯……」
雏田放下乱挥的手臂,放心地笑了。望着那纯洁坚强的样子,宗太不由自主地入了迷。
沉默笼罩着俩人,就这么经过了数十秒。
没多久,雏田的脸颊上泛出了红晕。
「对,对了……宗太若有此意的话,那个……可以的哟?」
她闭上眼,探出嘴唇似地抬起了下巴。
「等等!你说我有此意,可我完全没想过哦!」
「是,是么?我感觉到自己被你一直盯着,还以为……刚才的请忘掉。」
一脸垂头丧气的表情,雏田在床单上画起了圈圈。
「两位,一大早就卿卿我我呢……」
被突入其来的声音吓到,宗太赶忙朝房间入口处望去,只见隔壁的片桐京正站在门前。
「京,京前辈,什么时候在的?」
「这事儿你别管了,现在还是先帮小雏洗洗脸,整理下头髮比较好哟?情况很糟糕呢。」
听了这话的雏田马上举起双手去确认头髮的翘起程度。然后犹如受到难以置信事实的冲击一般僵住了身体。
「宗,宗太!」
「干嘛?」
「请把先前所见乾乾净净彻彻底底地全部忘掉……」
「呀,这办不到吧。」
「因,因为,像刺猬一样的我,根本不是真正的我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