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白冢,我说你啊,发生什么了吗?」
放学之后,同班同学久居向着正要去美术室的我搭话了。
「没有啊,你说的什么,具体来说是什么啊?」
「不知道才要问你的啊。嗯——总觉得你兴緻这么高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啊,怎么说呢——,好像很幸福似的感觉啊。是那件事吗?矶山说OK了?」
「矶山……谁?啊啊,田径部的?不是不是。再说怎么可能会在被拒绝第二天就再去尝试啊。」
说起来这家伙也是田径部的啊。
「是你的话怎么可能会成功啊。」
「真失礼。」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我最低限度的操守还是要保持的……就是这样。大体上是吧。
「算了,我去跟矶山说说,告诉她尼虽然看着怪但其实是个无害的家伙。再去挑战一次怎么样?这回就说不定不会被拒了。」
「多谢关心。不过,现在用不着了。我还有社团活动,先走一步了。」
「哎——你在隐瞒什么吗?」
「没有没有。我虽然看着是这样但部长的工作可是很忙的。那,再见了。」
虽然久居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我还是一个人离开了一年(A)组的教室。虽然觉得有点抱歉,但如果说「其实我昨天晚上已经和妖怪少女定下了让她做我的绘画模特的约定了」云云,他多半会敬而远之吧。说不定如果真的这么说的话,大概友人就会少一个了。
「.…在现实里,这种话别人都不会信的吧。」
姑且本人也算是一个有常识的人(虽然友人和认识的人肯定会说「明显脑子里少了个齿轮」),昨晚也在翻来覆去地想「那个是不是梦或者别的什么的啊」。但鑒于有被貌似很惊人的握力捏过的英语问题集作为物证留下来,总而言之在那个时间点在那个地点发生了什么事是肯定的,可以得到这一结论。
而且,退一步讲就算那些全部都是幻觉,也还是要磨鍊自己的画技,这一目的本身之前就有,现在也没有什么改变。是这样呢,嗯。
我怎么考虑着,正好到达美术室门口。
「嗯。好,今天也要一个人好好努力。」
——为了总有一天会来的(也说不定)的「总有一天」,我在心中这么嘀咕着。
接着,我打开了美术室的门。
「啊——,已经来了啊,学姐。」
「嚄——,来得好晚啊,部长。」
在和已经坐在电脑前的学姐打好一如既往的招呼后,
「这个先不管,来了个希望入部的人哟?来,小姑娘,打个招呼。」
「啊,下午好。」
我与站在一旁的女孩子对上视线。
「啊,你好……咦?」
我完美地石化了。
「下午好。」
入部希望者对着呆若木鸡的我鞠了一躬。虽然我心里想着要好好回答,但声音就是出不出来。
「嗯?喂——咋啦,白冢?」
虽然学姐老是要嘲弄我,但现在却确实是一脸担心地看着我。也就是说,虽然我真的让这个宛如不谨慎的实体化的人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但我却没有解释原因的时间。要说没有理由倒还真不是啦。
「……?」
好像是在意我的反应吧,入部希望者小姐茫然地望着我。
披肩的秀髮和大大的眼睛。从夏季校服中伸出的纤长手足,和苗条的身体相得益彰。虽然她全身散发着运动型的感觉,但又完全感觉不到体育系女孩子特有的魄力,是个倒不如说是散发着不知道该说是温柔好还是说是客气好的人。虽然这么说好像分歧挺大的,但现在的问题却并不在于此(原文使用的是敬语)。
「总、总而言之,等下。」
我只能这么说着,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就这样把拉着她到了走廊上。虽然听到了学姐的「嚯!硬上啊!」的冷嘲热讽,但现在无视。我马上环顾四周。右侧良好,左侧良好,再右侧,发现人影。糟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糟了但总而言之就是糟了!
我就这么一边拉着入部希望者的手在走廊上直冲,冲上了迎面的楼梯。虽然二年级的教室在我面前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但已经没有人了。好!虽然能冲进教室最好,但不巧现在没这空。
我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之后,才终于正面看着入部希望者。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抱歉了,突然这么干。」
「那个没什么啦……但、但是……怎么了啊?」
大概不习惯被一对一这么用力地看着,入部希望者小姐忸忸怩怩了起来。但是,要问怎么了啊应该是我这边的台词才对啊。我在脑中一边努力的拼凑着要说的话,一边语无伦次地开口说:
「呃——,那个,怎么说呢,虽然这么问可能有点失礼啊。在此之前说不定你也会觉得奇怪啊。」
「……什么?」
「所以说。我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意思。」
「嗯。」
「昨晚,我们有没有见过面,在美术室。——然后,那个时候,有没有和我立下什么约定?」
我真是问了个怪问题啊。而且还好难受。如果认错人的话,我可是要羞愤而死的。
然而,在沉默了一瞬间之后,她就微微一笑:
「……嗯,我就是鼬。太好了,我还当你忘记了呢。」
这么说着。她那充满安心感的笑容实在是太美了,啊啊我打从心底后悔自己没把画板带过来啊啊啊!
「这个先别管!」
「什、什么?」
「啊,抱歉。刚刚我只是在吐槽自己罢了。比起这个,你为什么来这儿?」
「为什么……不是约好了吗?我要是再次在你面前出现时,就做你画画的『模特』啊……啊。难道说,忘记了。」
「怎么会忘啊。就算我把全世界都忘记了,我也一定会记得你的!」
「……这、这样啊。那真是,十分感谢你。」
小鼬拍着胸口鬆了一口气的样子。要是忘了的话怎么办啊,好像她一直在这么担心着。真是的。
这时,小鼬喘过气来,她抬起头,再次露出了微笑。
「既然你还记得就好说了。我来,达成约定了。」
「非、非常感谢你。」
挺直的脊樑,毫不迷茫的视线和语调。现在轮到我这边被她的气势所迫了。
「不过啊,你来得可真早啊。我还做好了要等几十年的觉悟了呢。」
「这样……的吗?就算我现在来,还在想会不会来得太晚了呢。」
嗯——总而言之是搞清楚了,这人的性格是一板一眼的。就是那种不在约定好的集合时间前三十分钟到达目的地就心里不踏实的类型呢。真是个善良的人哪。
这时,有个朴素的疑问涌上心头。
「那个,问个问题行吗。」
「什么……?」
「既然这么想要确实地达成约定,乾脆昨天晚上就解决掉,不是还有这个选项的吗?」
都已经那样暗示了,怎么也想像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内就会再见面啊。虽然不到明确我的想法,但小鼬还是苦笑着说:
「的确,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可以快点达成约定。……但是啊,你看,因为一旦在真身被看穿时,我就一定要离开。」
「哎,是这样的吗?」
「嗯。这是规定好了的。没有,听说过吗?我想还是……蛮有名的啊。」
就算你这么说啊,我有关那方面的常识也不大了解啦。
如果能像向着某学姐「这哪是常识啊」一样的断言就能轻鬆回话了,但是如果对方摆出「果然还是不知道啊」的态度的话回答起来反而麻烦啊……真这么想这时,突然,脑中出现了某个传说。
「简而言之,就是『鹤的报恩』一样的故事,是这样的吗?既然被老爷爷看见了,我就不能再在这里生活下去了,永别了与兵先生。接着少女化为仙鹤飞往北方的天空之类的那个。」
「嗯——,拿鸟和兽来比的话,虽然差得有点远……」
小鼬歪了歪头,很快地:
「……算了,就是这种样子,吧。」
她的表情变为了笑容,虽然因为我的回答刚刚到达合格线,小鼬还不是满面笑容。嗯,这个人就算只是在苦笑都已经很美丽了。
「被汝说中真身的时候我正想着要快点离开的呢,或者想着可能会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原因把约定给搞错了……也说不定,呢。总之啊,我决定了,这个约定我是一定会遵守的……呢。喂……你有在听吗?」
哇,被瞪了。说实话也没什么压迫感啦,但错得的确在我,先老老实实道歉吧。
「抱歉,你说明的时候的脸实在太美丽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得入神了。」
「……」
小鼬无语了。
同时,就像是「嘭」这一文字所表现的那样,白皙的皮肤一下子就红通通的。则该不会是因为我那没经过大脑的话造成的吧,当我注意到这点时已经太迟了。对不起了。
「总、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啊啊,小鼬露骨地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了。
「所以,所以说呢,昨天晚上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必须要回去。」
而且语气还有点含糊。看来小鼬虽然很高兴被夸奖但还不习惯,或者说是个重度的怕羞孩子啊。不过就算心慌了她的脸还是好美啊……喂,还是多注意点,好好听别人说话。
「不过啊,约定也一定要好好遵守的,因为两边都很重要,都是一定不能违背的,所以我一定要在一切太迟了之前来见见你,这么想着,所以我就想只要待在昨晚遇见你的房间里你就会来,就一直等着你来,啊啊太好了,我想你还没事,虽然我想着刚被叫过来又马上要回去实在可惜,但又不想违背昨晚的约定所以我就不得不很早就来当『模特』了。」
哇——动摇了啊。明明刚才讲话的时候还都是短语的,现在嘴里蹦出的却是满是逗号的长句子——咦。嗯?
刚刚这位是不是说了点不能听过就算的话了啊?
「那个,不好意思啊小鼬,打断你的话很抱歉。」
「啊,对不起。都是我……一直在说。对不起,因为该向人类,怎么说明才好,我还不习惯……」
注意到自己失态了,熟悉的短语语气又复活了。接着小鼬的脸又变得红彤彤的,真的好可爱啊,不对比起这些,
「你刚才,说了什么?」
「哎?就是说,我一定要遵守做『模特』的约定……」
「不对,不是这一句。」
我总觉得她好像若无其事地把什么不稳的短语混在了话里面。虽然我还想说些什么,但小鼬已经和野性的直觉,或者说是妖怪雷达什么的连接上了,自言自语了一句「啊啊」,就没什么大不了似的这么回答:
「难道说……『一切太迟了之前』这句?」
「是的,后面那句。」
「……大概是,『还没事』这句……吧。是吗?」
「就是这句。」
「太好了!」
小鼬喜笑颜开,虽然这是拥有至高无上美丽的笑容,但现在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我带着一脸拥有至高无上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么问:
「……那么,也就是说,在我的身边好歹正发生着些什么对吧。」
「好歹?」
「也就是说,具体说来——我会变得没法画画之类的。」
或者是想都不敢想的,
「——会死,之类的。」
气氛太沉重了,我沉默了一瞬间,才直面着正僵着的小鼬,又问:
「你看啊,因为你是妖怪,所以能看见是寿命啊命运啊之类的。所以,我马上……」
「不。……看不见的啦,那种东西。」
「哎?」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乾脆的回答,我忍不住发出了鬆一口气的声音。
「那么,为什么要那样子……啊,是不是只是单单担心过头了?」
简而言之就是这位必要以上的瞎操心啊,佩服佩服。
小鼬果然是一阵不出所料的脸红,但是,
「这个原因也是有啦……嗯——」
却只得到个很暧昧的回答。接着,
「这样啊……不从那边开始说明,说不定听不懂,呢……」
嘀咕了些什么之后,小鼬又直直地看向了我。她那定睛而视的目光,漂着「努力地作好说明」的气势。我忍不住就要替她加油。
「所以说,呢。我所出现的地方,也就是这个场所,对于我们来说,是很容易就出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