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略。诸位好吗,我是白冢真一。时光飞逝今年已经进入七月份了,夏日炎炎啊以下略。
我一边在脑子里写着不会寄出去的信,以便一如往常地走向美术室。你看,换季的时候不是总让人想写封信什么的吗。
「啊——?今天还去社团活动?你这家伙最近不合群啊!」
「可是啊,因为夏季大会也要到了。啊,白冢君,你也说点什么呀。」
「我们美术部不知道所以pass。」
「切——」
放学后的走廊上,今天也非常热闹。因为脚步声和说话声混杂在一起,偶尔响起的「啪嗒啪嗒」好像是敲击榻榻米发出的声音,也没有什么人听见。虽然好像偶尔也有人会注意到,但环视四周也找不到发声源,都只会当自己听错了挠挠头离开了。
嗯,一如既往的景象。
「哟——白冢,今天也去妖怪研究部?」
忽然有人勾肩搭背。
「我们是美术部,还有你看起来今天去打工。」
知道了这家伙是穗村,我不回头就回应了他。
「Bingo。啊,在那之前说不定会绕到职员室去一趟。那传说中的新人女教师,机会难得想不想亲眼看看去?」
「祝你武运昌隆。」
「你也够坚忍的嘛——拜啰,代我向学姐和伊达同学,主要是伊达同学问好啊。」
「了解。」
我与走向楼梯口的穗村告别,走下了通向特别教室楼的楼梯。
哦。我在下面的楼梯拐角处,发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看过去啦。」
我反射性地小声嘀咕,那个人影就轻飘飘地消失了。很好,那个妖怪复活要花一周时间,这样的话至少本周应该不会发生在楼梯上的晕倒时间了。我这样想着走下楼梯,接着走进了美术室所在的特别教室楼。
忽然,眼前有什么东西落下来。
「好了好了,每天辛苦了。」
我随便歪歪脖子,避开了挂下来的那个。
「不过啊,为什么铜水壶会掉下来啊。」
听学姐说,这好像也是有记载的妖怪。走在路上时突然眼前有一个铜水壶一下子滑下来的,这样的妖怪现象,名字也是「水壶滑」,够随便的。不过的确,虽然刚刚碰上的时候因为出乎意料所以被惊到了,但是这样子每天都来的话实在是厌烦了。不过,这比起会落下来伤人的东西倒是好很多了啦。
在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到达了美术室。
「进来啰——」
随着我没什么干劲地这么宣告,转动不太灵活的门打开了,
「好的,请进。」
利落的美声迎接了我。
「啊,是小鼬啊,来得真早。」
「我也才,刚到而已。」
伊达葛里也就是小鼬,露出了一个轻轻的微笑。
她那沐浴的夏日阳光下準备着画架的身影,还是充满着不见一丝浪费的完全的美丽,而我当然为之惊叹。
「真一?」
「啊,抱歉,不小心看得入迷了。」
「……」
小鼬「嘭」的一下脸红了。看到她明显移开视线的样子,我老实地反省了。
「抱歉,我不小心把心里话给,」
「……不用道歉了。这样子,反而会,更不好意思的。」
我和这位妖怪小姐相遇(还有入部骚动)已经过了几周。刚开始有点抵抗的平辈论交,现在也已经习惯了。还有抑制住「好想画这个人啊!」的冲动也……算是,习惯了。嗯,应该是的。别输啊我。
「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畳扣啊『看过去啦』啊水壶滑的。虽然在化学室门口有听到呷啦呷啦的声音啦,但也就这种程度了。小鼬那边呢?」
我放下书包这么问着。小鼬有点自豪地这么说:
「我在调理室,看到了有点奇怪的东西。」
「这样啊——最近明明都没什么新来的呢。什么样子的?看起来危险吗?」
完全不危险,小鼬摆摆手。她的声音好像打心底里高兴,表情也美丽绽放。嗯,非常地可爱呀。
「是圆圆的,小小的,小猪。一边噗噗叫着,一边在慌慌张张地打转。也没感觉到有恶意,我认为不消灭它也没关係,又这么可爱。」
「呵——话说小姐啊,那只猪有没有两只耳朵啊。」
在这时第三者的声音唐突地插了进来。
「诶?听你这么说,好像,有一边耳朵没有呢。御崎,下午好。」
接着,小鼬不但有好好回答那个旁若无人的家伙问题,还打了招呼。真的是个好孩子啊。
「学姐,能不能麻烦你不要这样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啊。」
「我严正拒绝。」
「也是啊。那么,那只猪是什么?」
「虽然不能断定,但应该是单耳猪吧。不过,虽然说这和原来的传承地区没多大关係,沖绳妖怪会来这里还是出乎意料啊。看来这样下去会顺利地国际化了。燃起来了啊。」
「麻烦不要在那里随随便便心情激动。」
「我严正拒绝……咦?这句话怎么好像说过了?」
「是啊。那么那个单什么的,有什么危害吗?」
听我这么问,穿运动服的妖怪博士一脸无所谓地这么回答:
「啊——有啊。好像是,被它从胯下钻过去就会没命什么的。」
什么的。
「会没命,喂!这个可以无视吗。我们也就算了,看不见的人一不留神就会,」
「啊,关于这点,我想应该没太大关係。因为它挺大的嘛。好像是……这么大。」
这么说着,小鼬用手比划了一个直径六十公分的球。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
「也就是说只要不是迈开大步走路不留神被它钻过去了,就没什么问题了对吧。」
「那么,今天的结论就是『不能在调理室大步走路』。白冢,你的收穫是……算了,看着表情就知道了,新面孔没有?」
我点点头,学姐大大地叹了口气。
「总觉得——不给力啊——」
学姐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明明小鼬都来了这么久,出现的全都是些小妖怪。我还预想会有更加非日常的让人小鹿乱撞心跳加速暴力的展开呢,让人无聊到脱力也要有个限度啊。噗——人家想cooling-off了。」(cooling-off,消费者在经营者的经营场所以外的地方签订消费合同,在一定期间内可以免付违约金解除合同的制度。)
「……不是啊,我认为天下无事比较好。」
「嗯。就是,这样。」
「好好好,你们真伟大。但是,这真是心里话?小姐,难道你心里头没有期待什么被吸引过来的妖怪力全开的大家伙?这样就满足了?」
被我们两个同时反驳了心里不爽,学姐虽然让人讨厌又缠人地反击,但小鼬苦笑了一下就一笔带过了。
「这种想法,应该,没有吧。因为每天的上课也好,在这里的时间也好,都十分有趣了。只是……能够沟通的妖怪,也出来露露面,之类的,偶尔会想想。」
我们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啊啊,这位和我们在本质上就完全不是同一级别的存在啊,好像我们再次被告知了这一点的感觉。
「嗯嗯——这说不定有点难啊。」
学姐豪迈地苦笑道,把这微妙的氛围赶走了。
「目前出现的几乎全部只是没有实体的人畜无害的小家伙。能够沟通——也就是说就连某种高度的意志和人格也完备的大家伙,只要是没什么机缘就出现不了吧。」
「机缘,比如说?」
「这种事情我不知道喵——如果能够準确地看穿妖怪的发生条件的话,我现在就应该拿了诺贝尔先生的遗产安稳度日顺便去宇宙旅旅游了。」
这么说着,学姐从书包里拿出了爱用的笔记本电脑,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也就是说,没办法约定时间地点等候会见那种超常的亮点事件的我,只能进行些土气的研究了。好了,散了散了别围观了。」
「是是,那么小鼬,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吧。」
「嗯。」
就这样美术部的活动开始了,朴素而又安静的时间渐渐流过。
咔哩咔哩、唰啦唰啦、嗒嗒、哗啦哗啦。
我铅笔的声音,小鼬画笔的声音(在画什么至今成迷),或者是学姐敲键盘或是翻书的声音,轻轻地响着。这种静谧的氛围,倒也不怎么讨厌。
不过,这种时间往往不能长久保持。因为不会过多久,就会有某人(主要就是那个人)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
「我说啊——你们听说了吗?」
你看,今天第一个熬不住的还是学姐。
「听说什么啊。」
嘛,应声的我也没资格说别人。我视线不离速写本,随声附和。
「新任美女老师的传言。就是给休产假的小纪伊顶班的那个。」
「啊啊,我听说过。话说啊,今天碰到个男的说的话题都是这个。」
「你们是健全的男孩子嘛。咱班那帮子男生可都是一个个像吃兴奋剂了一样,可爱啊可叹啊地乱嚎。」
大概是想起了那幅光景,学姐「呜诶——」地叹了口气。
「在他们投票新老师穿工装裤还是裙子合适的时候,姐啊,都要忍不住哭出来了啊。」
学姐受不了似的摇摇头。该不会是很没出息的场面吧。
……其实这个投票全校男生都参加了,我也参加了简讯互动,但我想这个事实还是不要挑明了比较好。再说,我也不能说出来热爱跃动感与机能美的我毅然决然地投了工装裤一票。紧身裙什么的去死去死。「那个的话,我也有听说过耶。是那么漂亮的人吗?」
小鼬加入了对话。不过,她的视线还是朝着画图板,好像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一样。
「嗯——算是吧,如果问一百个人她漂不漂亮回答漂亮的有一百零五人,差不多到这地步吧。说是说不大清楚啦,这种的。要看照片吗?」
学姐转了一百八十度,从书包里掏出了PDA。
「嗯——应该是在这附近……啊,找到了找到了。给,请看。」
小鼬兴緻勃勃地凑上来看。既然机会难得我也过去瞅一眼吧。那个老师的照片之前投票时回覆简讯里有,倒也不是看不到几次的美人。不如说我其实是对小鼬的反应感兴趣。
所以说,我在小鼬背后望向液晶屏幕的时候,
「……?」
我注意到眼前瘦弱的肩膀,正在散发着非同寻常的气息。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好像空气都在噼啪噼啪作响。就像是空气中有静电一样的感觉。
「那个,小鼬啊,你这是怎么了?」
没有回应。我有不祥的预感。一滴冷汗从我背上滑落。
这时,迟了一步发现气氛不对的学姐,强打精神用开朗的声音问:
「怎——么了啊?一脸像是发现一直在寻找的亲生哥哥就是杀害父母的兇手一样的表情?」
听到了这不负责任的询问,小鼬才终于抬起了头。
「父母的仇?……比那个,更糟。」
伴随着无比可怕的目光,她这么说,
「这家伙,是狐狸。」
「注意——,正因为这样,我们来到了职员室外面。这些窗边植物下的阴影,不但从外面还是里面都难以发现,而且很方便观察室内情况,真是理想的潜伏地点啊——」
「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啊,喂。」
「有什么关係啊,在改变场景的时候这可是潜规则的啊。不然的话,理解起来不会很麻烦吗。」
「你需要的是谁的理解啊!」
忽然小鼬回过头,瞪了我们一眼。
「两位,太吵了,会被发现的。」
「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