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求天不應，求地不靈

小道那双藏在眼镜后面的锐利眼眸睥睨了广人。

「才大白天就瞧你累得不成人样呢，广人同学。」

广人保持沉默并不否认。事实上他还真的感到有些倦了。

两人在教职员室前的走廊角落见面。

广人身旁的夜刀嘴巴闭成了一直线。

不过她一只手抓紧广人制服的袖口。果然还是感到有点害怕的样子。

「呃，我想耀姬应该有事先知会过菅原先生了。」

广人开口说道，不知怎么地态度显得唯唯诺诺。

「啊啊，据说旁边这位碰上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是吧。」

「没、没错。其实……」

「为什么我得帮你的忙呢?说来我们不过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无情的回答令广人背脊发凉。夜刀也倒抽一口气。

广人一度心生胆怯，不过他意识到夜刀拉着自己袖口的那只手。

——不可以。我绝不能在这里退缩。

「我……我明白这是一个很厚脸皮的要求。」

广人抬头看了高个子小道那张冷酷的脸。

「我并不是要请你帮我解决问题。只是说，如果你知道任何一点线索，希望你务必提供给我们。拜託……」

广人郑重其事地低头鞠躬。

「求求你帮忙，菅原先生。」

「广人，算了啦。」

夜刀断然放弃。

「没必要求他跟我们透露线索。夜刀宁可继续保持这副模样，也不要看广人低头求人。反正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如此说道后，夜刀用细长的美丽眼眸瞪了小道一眼。

「不可以意气用事，夜刀。」

「可是……」

「我们有求于人，低头拜託是很天经地义的事。」

广人就像在劝慰小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夜刀揪住袖口的手。

原本脸色冷冽的夜刀蹙起眉头露出哀怨的愁容。

「在学校记得叫我菅原老师」

严厉的声音吸引广人和夜刀同时回头。

小道用手指推着眼镜的鼻托，以冷峻的眼神俯视两人。

「广人同学，你知道我为何来这所高中任敦吗?目的就是为了监视你的能力，一旦有状况发生便可随时处置。至于会是怎样的处置方式，我也无法想像。」

「咦……」

「最糟的情况，不排除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

广人倒抽了一口气。夜刀也浑身僵硬。

小道冷冷的声音，冷酷无情地降落在两人身上。

「要是彼此走得太近产生感情，到时恐怕会狠不下心使出心狠手辣的手段。就算明知让你从这世上消失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也一样。」

广人紧张地吞下口水。夜刀也紧紧地依偎在广人的身旁。

小道面露险恶可怕的表情，语带不屑地嘟囔道：

「真是够了，耀姬未免太欠缺深思熟虑，竟然还融入你家的生活……也罢。在这种地方不方便长谈。我们移动到烹饪準备室吧。」

闻言，广人放鬆紧绷的肩膀。夜刀也轻轻吁了口气。

儘管口头上意见很多，不过小道似乎是愿意帮忙。

躲在墙后观察状况的耀姬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

「呼!还好还好。小道这人实在有够不坦率的。是说，说我欠缺深思熟虑是怎样!我也是有在思考的好吗!」

「钦钦，早宫同学。」「我们有事想请教你。」

听到身后有人攀谈，耀姬转头回望。

只见几个女学生站在后面。所有人都跟耀姬一样是一年级学生。

「你们想问我什么?」

「有关菅原老师的事!」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地互使眼色。耀姬用力眨了眨眼睛。

「小道……菅原老师他怎样了?」

「早宫同学你认识营原老师对吧?」 「他跟早宫神社有关係吗?」

「老师他结婚了没?有女朋友吗?」 「他一定有的吧。外表那么帅气有型!」

「学长学姊都说他上课管得很严……不知道私底下呢?」

耀姬皱起眉头，然后挥了挥手。

「唉～～唉～～你们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他根本是坏到骨子里的阴险虐待狂四眼田鸡!」

「坏、坏到骨子里!?」「阴、阴险!?」「虐、虐待狂!?」

「没错。他是超装模作样，优点只有长相的那种人，别看他在学校穿西装人模人样，其实在家都是穿领子皱巴巴的T恤和流里流气的外套，而且他还有很变态的性癖，电脑里面的色情图片档案夹至少有三万个偏爱的口味是调敦被虐狂和橡胶紧身衣……」

「早宫。」

耀姬滔滔不绝地说到一半，赫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

「干什么，不要打断我分享八卦好不——」

耀姬转过头，话梗在喉咙里。

一双温度可能比冥王星的表面还低的极寒视线，透过镜片朝自己直射而来。

「看来你似乎很喜欢捏造一此一无中生有的事情呢……」

「嘿、嘿、嘿嘿嘿?难、难难、难道被我说中了?」

「别说BL，甚至还开了一堆Hard Gay档案夹的你会扯出那种漫天大谎我也不意外。」

「等等等等一下!你你、你才不要凭空造谣抹黑我呢!」

「谁教你要乱放无聊的消息。好了，我们走吧。」

小道拎起耀姬的脖子，冷冷地向聚拢在一起的女学生们表示：

「与其把心思放在关心老师的私生活上，不如专心一志研究学问。有那个时间与环境，能不顾一切把所有心力优先投注在学问上的，也只有学生时代了。老师先走一步。」

小道丢下茫然若失的女学生们，带着耀姬离开了。

☆★☆

把带来的便当分给猫神大人她们后，广人带着夜刀进入了烹饪準备室。

在把门关上前，广人不动声色地观察了隔壁的烹饪教室。

猫神大人她们和其他女学生在那里一起吃便当。

没有人类与妖怪之分，大家气氛和乐，相谈甚欢。

或许是多了个性开朗天真活泼的猫神大人在场的缘故，美熏和光的态度都柔和了许多，内向怯弱的绫乃彷佛也不再紧张，脸上挂着开心的微笑。

广人鬆了口气。

虽然猫神大人并不懂人情世故，不过个性热情又温柔体贴。

把这里交给她包办的话，说不定能帮助大家相处融洽。

真没想到原来猫神大人还挺可靠的……广人百感交集。

「坐这里。」

见广人关上门，小道指了桌子的一角说道。

广人把酸梅饭糰和辣味腌小黄瓜便当、装有特地为夜刀準备的水煮蛋的保鲜盒、以及装了守宫沖泡好的茶水的水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小道则是只暍能量果冻。光暍那个肚子会饱吗?

「虽然我也很想马上进入正题，无奈耀姬之前并未跟我详细说明过程。」

他一边打开果冻的封盖，一边说道。

「边吃边说没关係。总之先把状况说明给我听。」

在小道的催促下，广人便详细述说事情的经过。

听完一遍说明后，小道开口了：

「不亲自到现场检视，问题是无法解决的，不过……」

只见他用手指抵住鼻托将眼镜托高后，露出严肃的表情。

「斋唐柜里面真的只有太刀吗?」

「咦?」

广人和夜刀面面相觑。夜刀手拿水煮蛋，侧首沉吟。

「夜刀也不知道。那里光线昏暗，而且手一伸进去第一个摸到的就是太刀。」

「最好再去检查唐柜一次。里面除了太刀以外应该另有其他『咒具』。」

「为什么?」

广人采出身子询问。小道把眼镜底下的视线投向了他。

「被绳子绑起来的斋唐柜——那显然是有施咒意味的措施。」

「呃，施咒的措施……」

「白拍子的装扮主要是乌帽、水千、绋袴、太刀、扇子。这五个道具彼此问本身并没有任何关联。不过一旦把它们全凑在一起，就成为象徵白拍子的符号。」

「呃、呃、是的。」

广人认真聆听，总觉得好像在课堂上听课。

「不过，她平时的打扮并非完整的白拍子。换句话说，是藉由打散高关联性的符号这个方式，使她本身的力量变得不完全。」

「啊……原来如此。那夜刀现在这个模样……」

广人转头看了隔壁的夜刀。

「是因为还少了扇子和乌帽罗。所以斋唐柜里面很可能还有其他东西……」

「没错。夺走她力量的，恐怕是广人同学你奶奶所下的咒术。」

「那，只要把唐柜里的其他道具拿给夜刀，妖力就会恢複吗?」

「我也不敢保证。这么模拟的只会让失去的妖力复原而已吗?」

广人眨了眨眼睛。夜刀的眼眸闪过一丝的不安。

「……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奶奶将她收服的那个当下，照理说应该有把她的荒魂——亦即会引起灾厄的性质给封印起来才是。因此，若把保管在唐柜里的剩余咒具拿出来，也有可能会解放她的荒魂。」

广人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夜刀的身体也僵硬了。

小道无情的说明并未就此停止：

「但斋唐柜已经打开了。而且她的身体确实也产生了变化。有道是覆水难收，木已成舟……已经发生的现象是恢複不了原状的。」

夜刀「匡啷!」一声撞开椅子站了起来。

本来就十分白皙的肌肤，因为失去血色的关係显得铁青。

「怎么会……怎么会……那夜刀、夜刀……」

「夜刀……!」

广人握住了夜刀的手。但夜刀只是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语。

「夜刀以后会怎样?现在失去了妖力，而且身体也长大了，可是你却说夜刀无法恢複原貌，那夜刀到底该怎么办……」

「只有两个选择，尝试进一步变化或接受目前的状态。」

广人察觉握在掌心中的夜刀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