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拳的结果是白队先攻。
「基于时间关係只打四局,暂停只能有三次。不要比得拖拖拉拉的,这是实战形式的练习,偷懒的人会当场受到警告。我想看看一年级的基础实力到什么程度,二年级的就以担任垒审及垒指导员为主。没问题吧?这两种都需要判断力与集中力,不要认为自己没在参与比赛。」
在魔鬼教练稍加训话之后,红队成员就在操场上散开。
高槻踏上投手丘,开始进行比赛前的投球。
「对了,高槻是侧投咧。」
第一棒东谷握住球棒转往豪的方向,而吉贞发出起劲的吆喝声。
「他的球没什么了不起的。没问题的啦,东谷,要轮到我哦!」
「笨蛋,你是第三棒,当然会轮到你。」
「啊,对哦。那你要上垒哦!我再把你送回本垒。」
「好啦好啦,全靠你了。」
「野野村。」
豪出声叫住坐在三垒旁长椅上的二年级生野野村。长椅并不像球员休息室里的那样讲究,只是水泥材质、连个椅背都没有的简陋椅子,五个人就坐满了。不过因为是设置在樱花下,几乎整个午后都有树荫的地方,所以风一吹就很凉爽。
「野野村,高槻的球怎么样?」
正坐在椅子上重绑钉鞋鞋带的野野村挺起上半身,思索似地斜着头说:
「球速并不是很快,不过来到手边时会有变化,应该说是不太好打。我个人这么认为。」
「会吗?我认为很好打啊。」
吉贞嘟起嘴巴,口气狂妄到教人惊讶,不过野野村似乎并不在意。他只是笑了笑,说吉贞很厉害。
「还是别把他给瞧扁了,吉贞。」
「我没有瞧扁他的意思,只是觉得没那么难打而已。」
「不,真的不好打。站上打击区你就知道了。」
「谢谢。」
豪向他道谢,然后往吉贞屁股上一拍。
「好痛。笨蛋,你干嘛啦!」
「你才是笨蛋。讲话小心点,人家可是前辈。」
吉贞啧啧咋舌说:
「可是野野村在二年级里毫不起眼,没什么了不起,再说他现在也不是先发队员。」
吉贞皱起带有雀斑的鼻子继续说道:
「永仓,你的观念会不会太古板了?人要凭实力取胜。你说是不是啊?原田。」
巧坐在椅子旁边的草地上,掌心包裹似地握着球。
吉贞坐到巧的隔壁,再追问他一次。
「天晓得。不过我想吉贞你是做不到的。」
「我做不到什么?」
吉贞的语气有点紧张。真是好胜的家伙,豪一脸想叹气的模样。
「被一年级用那么狂妄的口气呛声还能笑得出来,这你做不到吧,我说的是这个。」
「什么跟什么啊,难道讲话狂妄是原田的专利?」
巧并没有回话,垂下视线盯着手中的球。风微微扬起他的髮丝。阳光透过树荫,宛如聚光灯般,把手边的球映照出白色的光影。
吉贞一脸扫兴地起身,然后大喊:
「东谷,打击出去!」
接着又对着向打击区走去的东谷大声吶喊。
「要轮到我啊。」
「当然会轮到你。」
笑声在樱花树下的三垒旁边的椅子那里扩散开来。
「比赛开始。」
魔鬼教练的声音响起。
「东谷,球棒拿短一点,仔细看球,腋下要夹紧。」
野野村送出建议。第二棒的菊野脸上表情十分认真地,拿着两支球棒轻轻挥动。
大家都很亢奋。这可是睽违了数个月之久的社团活动,而且还是红白对抗赛,任谁都会有点兴奋、激昂。
豪望着巧。就他一个人静静的,豪有这种感觉。
难道是在祈祷些什么?
「喂,那家伙是不是怕了?」
吉贞用手肘顶了顶豪。
「怕了?你是说巧?」
「是啊,要面对正式队员投球,他是不是怕了?」
「怎么可能。」
「你看他超闷的。这样行不行啊?就算我打得再好,要是他的球随随便便被人打击出去,结果还是赢不了。」
豪脸色一变,瞪着吉贞的脸。
「巧的球你不是也有看过。那种球会随随便便被人家打出去?」
吉贞用鼻尖哼了一声。
「不是有那种牛棚投手吗?在牛棚内是投得很好,一旦进入比赛就完全不行。」
「吉贞,你够了没!」
「那我问你,永仓,你有和原田一起比赛过吗?」
豪说不出话来。吉贞短促地轻笑了一声。
耳边传来铝棒击中球时特有的高亢声音,「哗」地一阵欢声响起,球滚到内野。二垒手捡起球送往一垒。球传出去的角度很高,幸好红队的一垒手身高还够,手套伸得老远把球接住。
「出局。」
滑向一垒的东谷懊悔地握紧拳头。连正式队员的动作都不太灵活,数个月的空窗期毕竟太长,一年级的就更不用提了。
「吉贞。」
突然被巧叫到名字,吉贞的身子微微一缩。
「干嘛?」
「你在美都面九人队的时候是不是中外野手?」
「是啊,你知道得还真清楚。啊!看来我挺出名的。」
「我听豪说的。你有信心能守住三垒吗?」
「当然有啦。自己说是有点那个,不过我可是全方位的球员,要守哪个位置都没问题。」
金属声响起。第二棒的菊野打击出去,球在界外区域被一垒手接杀。
「搞什么啦,才一下子就两人出局,连上垒的机会都没有。真是丢脸。」
吉贞把身子转了两、三圈,然后抓住球棒说:
「好了,我走了。」
「要踩本垒回来得分哦。」
吉贞向豪挥挥手,走向打击区。然后在错身而过的菊野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巧站了起身。
「有趣的家伙。」
「是啊,不是只有嘴上说说,是真的有实力。」
「守备有像他说的那么行吗?」
「嗯,他的脚程很快,从来没看过他让球落在后面。」
野野村从椅子上起身,手里拿着棒球手套。
「原田,来暖身吧。」
「好,麻烦你了。」
「永仓是下一个打者吧,身体先伸展一下。」
「啊,好。」
「你们听好,刚才我也说过高榇的球会在手边产生变化,因为他是侧投,尤其是投到内角方面的球变化最大。他的球看起来简单,其实并不好打。总之,就以将球敲击到地面的方式来打,也就是软式棒球的基础打击方式,别忘了。」
「是。」
樱花树叶的影子在野野村脸上一闪一闪地摇晃。
豪望着打击区上的吉贞。
力道十足的挥棒,时间抓得恰恰好。
但是球却碰到了本垒后方的金属网。
界外球。吉贞频频摇头。
「吉贞一定会边走回来边说:『怪了,怎么会这样。』」
东谷嗤嗤地笑着,然后突然一脸正经地说:
「豪,怎么办?一年级对侧投投手的基本变化球完全没经验。」
「先打一局再来想,或许大家的眼睛会习惯也说不定。」
「你还满悠哉的嘛!这场比赛可是只有四局而已哦!」
「只要拿到一分就行,拿到一分就赢啦。」
豪抬眼望着正和野野村进行传接球练习的巧。
只要一分就行。只要能拿到一分就赢定了。
「你还真有自信。」
「东谷,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我不确定。我知道原田的球是很厉害,不过……豪,你可别生气。」
「干嘛?」
东谷沉默了一、二秒。树叶的阴影依然在脸上一闪一闪地摇晃。
「你对原田的信赖,或者是信心会不会多到有点夸张?」
「咦?」
「原田和我们一样都是国中生。哎呀,总之他也是人,没有那种人家绝对打不到的道理。我看你从来就没想过原田的球会被打出去,这样有点伤脑筋……要是不去思考球被打出去的状况,比赛就不会赢,我是这么想的啦!你可不要生气。」
豪并没有生气。就算是时远一百五十公里的球也有可能会被打击出去;沉重滚动的滚地球也有可能会因不规则的跳动而形成安打;乘风而去的球有可能会飞进观众席;刺眼的阳光射入眼睛,也可能让人漏接平凡无奇的高飞球。原本之前还投得很好的投手,都可能会因为这样的转折而崩盘。相反的,崩盘的投手也有可能被队友的精彩守备所救,而得以重新振作。人类肉体与精神的战斗,都和自然条件、偶然、运气有关,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比赛的运作往往会超出人类计算範围。
——永仓,比赛是活的。
魔鬼教练曾经这么说过。并不是有优秀的投手就能赢球,棒球不是那么单纯的运动。豪心里很清楚,只是……
「豪,你还是生气啦?」
东谷偷偷看着他。豪一边摇头表示没有,一边感到困惑。东谷他有没有办法理解……在接巧的球时那一瞬间的充实感,单单一球就拥有压倒性的存在戚。
要说那种球会输,豪实在不能相信。
或许是想太多了,但是那种感觉活生生地印在身体里面。没有道理,难以向别人解释。
「挥棒落空,打者出局。」
是魔鬼教练的声音,吉贞斜着头走了回来。
「怪了,怎么会这样。」
听到吉贞这句话,东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不过他的球,好像真的会在手边产生变化,奇怪的球。」
「不过你也真能撑呢!高槻对你至少投了十球以上,有点难缠。」
「嗅,不愧是永仓,真是太了解我了。下一轮我会好好打,东谷、菊野全都要上垒,我再把你们送回本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