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失敗

时间到了八月二十二日。

洛杉矶BB连续杀人事件的犯人被捕的日子——不过，如果回顾历史的话也就是这样说而已，似乎历史上的每一件事都是这样，用即时视点来看，出场人物们不可不明白，而且事情的发展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南空就这样带着不舒服的心情和不安的要素等待这一天到来。

六点十五分五十秒。

能读出第三起事件中犯人留下来的信息固然习良好。可是，这个时间是早上六点十五分五十秒还是下午六点十五分五十秒，也有必要考虑清楚。从发现了时钟这个秘密后，南空一直在现场调查到八月二十二日的前一天，可是最终她还是没找出来代表「a.m」或者「p.m」的要素。

「如果找不到这个要素的话，会不会是表示哪一个都无所谓呢?」

「如果用指针手錶而不是数字手錶的话，那要去找上午和下午的区别也是白费力气。」

「说的也是啊……」

南空点点头，先不管实际是不是如此，其实他们早就该只能这么认为了。总之他们决定先从「六点十五分五十秒」和「十八点十五分五十秒」来解读信息。像第一起事件中库奥塔·库因表示的意思，第二起事件的古拉斯车站表示的意思，那这第三起事件，又会代表什么呢?南空和龙崎两个人儘力调查了很久，而到先达贴近範围的还是龙崎。

「061550」。这是单元公寓的建设许可号码。是建筑在白沙堤那的公寓式住房，大型集合住宅。是一个集合了ZI．DK到4LDK的两百多套房子的大型公寓住宅。其中1313室，住着一个叫布拉克柏莉·布拉恩的女性。1313室。首字母B·B。

「这应该没错了吧?」

南空说道。公寓住宅的许可号码是0开头的。「181550」这个数字不存在。虽然之前对于上午下午还抱有不安，但是找到这个答案后她也安心了。正如龙崎所说的，如果用的是指针手錶的话，也就不存在两个选择了，心终于放下来了，但是龙崎的表情就没有那么明朗了。不对，本身龙崎这个男人就没有明朗过……而且，南空也对他的反应感到不满。

「怎么了?龙崎。我们既然提前解读了犯人的行动，就能挽回事件了啊。应该能埋伏好找到犯人的。防止第四起事件发生，顺利的话直接拘捕意图犯罪的犯人。不。绝对可以确保——活捉犯人。」

「南空小姐。」

龙崎说道。

「其实，这个公寓住宅内其实还有一个符合条件的人。也是B·B。是住在404室的一位男士，布鲁斯哈普·伯比斯普立特，也是一个人生活的。」

「……哎呀，这个……」

首字母B·B的人……有两个。这个拥有两百套房子的大型集合住宅，不光有一个人住的，还有不少是全家住在一起的。计算一下，住在这里的人至少也有四百至五百人………按照单纯计算得出的六百七十六人中有一个的比例，在这里找到两个首字母B·B的人也不奇怪吧，非常有可能存在的确率。

「怎么想都应该是1313室吧?『13』暗示着『B』啊，龙崎。如果是『1313』就能变换成『B·B』了。第四起事件从诅咒人偶的数量上来考虑，对犯人而言最后一件案件的第四起事件，没有比这个更符合它的了。」

「是吗?」

「当然是啊。因为404室……」

的确，「4」是「1+3」啊，也是「B」，但是「1313」和「404」，对犯人来说应该还是前者的较为优先吧……不管是什么犯人，都应该选择那个，南空是这样考虑的。但是龙崎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龙崎，有十三层十三室的建筑物，在美国本身就足够奇怪了。一般建筑里都把『13』这个数字给省略了。从犯人的角度来看，如果有十三层的话，不应该很想用它才对么?或者，正因为如此，犯人才会选择这个公寓住宅的被害人…………」

「请你回想一下，南空小姐。事件的间隔问题不是也存在的吗?七月二十二日给洛杉矶市警寄去纵横字谜，九天后也就是七月三十一日第一起兇杀发生，四天后的八月四日第二起兇杀发生，九天后的八月十三日第三起兇杀发生，然后再过九天，八月二十二日第四起事件如果发生的话，那就存在九天、四天、九天、九天这列项序，不是『9·4·9·4』而是『9·4·9·9』，这里不是就有这个问题了么?虽说『9+4』才是『13』。

「那是……」

最初提到九天加四天等于「十三」的人其实是南空。但是，八月十七曰什么都没发生，所以就认为那是偶然了．再说十七这个数字也联繫不到「B」的暗示上，所以。这就不是个可以当作问题的问题了。不过，南空不明白为什么龙崎要提这件事。

「『4』有一个『9』有三个，你不觉得太不平衡了吗?」

「的确是呢……不过，『交换』一下呢?」

「不能交换。因为『4』和『9』必须作为一体来考虑，才能联繫到『13』这个结论。不然现在的状态就很奇怪了。」

「而且，如果有了这个404室的『404』的话，『4』也就成了三个，『9』也有三个，这样就取得平衡了。」

「啊」

原来是这个意思。

「如果这是404室之外的其它房间的话，那么我百分之百，不，应该是百分之二百的肯定将成为第四个被害人就是1313室的布拉克柏莉·布拉恩，但是现在又出现了包含两个『4』在内的404室的布鲁斯哈普·伯比斯普立特。也是首字母B·B的人，当然不能忽略了他。」

「的确……不能忽略啊……」

被他这么一说，南空觉得。反倒是404室更有可能成为攻击目标了。四天和九天的时间间隔，南空仍然觉得以乎有点不太合适。真的只当它是偶然吗?十七日没有发生任何事难道不是结果论吗?能够把这些模稜两可的地方彻底解决的，比起1313室，404室反倒更合适。

南空砸了下舌。

即使看透了时钟也不能断定是上午还是下午，即使找到了被害人候补，又是两个人……都走到这一步了，还遇卜如此让人不舒服的分歧。实在是郁闷。信息应该是完全解读出来了，可是心情还是不能放鬆。说不定其中还有决定性的错误……

「没办法啊。」

龙崎说道。

「既然如此，也只有分担了。南空小姐，幸好我们是二人组。」

就算是两个人也不是二人组。

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所以，每个人守住一个被害人候补就可以了。南空去找1313室的女士布拉克柏莉·布拉恩，我去找404的男士布鲁斯哈普。伯比斯普立特，自然要这么分配。」

「……分配，什么意思?」

「刚才南空小姐也说过了不是吗?先去现场埋伏啊。今天就去找布拉克柏莉·布拉恩和布鲁斯哈普·伯比斯普立特商议协助调查的事项吧。当然，不能告诉他们有杀人犯盯上他们了。如果说多了。事先泄漏了情报的话，可能会招致不测事态。」

「不过，他们有权力知道吧?」

「生存的权力更为重要。只要交纳该付的房租，在那里住上一整天就可以了。」

「房租啊?」

「是的，这是最容易得到认同的方法。幸好我已经从支持人那里那到了必要的经费，足够付这些账了。等事件结束后，我还能拿到委託人的报酬。如果这只是普通的杀人事件就不能用这个方法了，不过这次的事件是以首字母『B·B』为目标的。没有其它要杀他们的理由。要杀死他们一定会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1313室或者404室。那么，只要我们变成他们就可以了。我们在那两个房间里就能遇到犯人了。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最好在二十二日把布拉克柏莉·布拉恩和布鲁斯哈普·伯比斯普立特转移到安全的避难所去……对了，让他们住在豪华宾馆里应该不错吧?」

「然后我们……嗯。」

南空用手捂着嘴巴考虑这件事。收买被害人侯补应该没问题吧……虽然不知道给龙崎资金援助的支持人是谁，不过对南空来说，只要拜託L，出收买一个人的金额应该不难。龙崎变成布鲁斯哈普·伯比斯普立特，南空则变成布拉克柏莉·布拉恩。

「还是不要叫警察支持比较好吧……」

「是啊。我们必须保住被害人的生命，所以如果规模太大犯人就很容易逃跑了。再说，南空小姐和我的推理，本身也不会成为警察机关出动的理由啊，虽然我觉得百分之九十九正确，不过即使有说服力，证据还是不足的。」

「……没凭没据。」

「根据都没了哪里还有根据。」

「…………」

跟据这个词就不存在吧?

虽然这个见解没错。

如果拜託FBI的恋人雷·彭巴的话……不行，不能拜託FBI。南空现在正在休假中——对龙崎也宣称自己是侦探。这一周内的行动对于FBI调查员南空直美而言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就算事实上她在L的指挥下做事。但是这一点不能公开出来。

「犯人恐怕是单人作案的吧，龙崎，为了确保安全，还是一起对付他比较好。」

「没关係的。就算一对一我也不会输给他。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也很强的。南空小姐不是也会巴西格斗技吗?」

「话虽如此……」

「南空小姐，你带手枪了吗?」

「咦?没有，没带……我倒是有手枪……但是我没带来。」

「那么我来準备手枪。请你带上。之前是和犯人之间的侦探会战，以后就是赌上性命的战斗了。南空小姐也请做好心里準备。」

龙崎说着又开始啃拇指的指甲。

就是这样子。

一直带着不舒服的心情和不安的要素等待着，那天，南空直美在西城的宾馆住了一晚。她用宾馆房间里的分机联络了L，请求资金援助，还拜託L把至今为止调查出的事实和材料给她。说不定L会说那么埋伏太危险了，应该更注意被害人候补的安全，南空认为或许L会反对龙崎安排的方法(其实她多少还对L的反对有些期待的)可是事与愿违，南空发现L不但没有反对，还非常赞成龙崎的主意。有关是否可以信任龙崎这一点，南空一再询问L，L的答案是只要让他在南空的监视下自由活动就没有问题。还监视他呢，到了二十二日。所有一切就都会决定下来了

「拜託你了，南空小姐。」

L说道。

「这次事件的犯人，请你一定要抓住他。」

用尽一切手段。

一切手段。

「我明白」

「谢谢你……不过，南空小姐，儘管我们确实不能藉助正当警察机关的力量，但是非正式支持部队就不同了。我想派遣用L的名字可以动用的私人军队到那个公寓周围。动用他们不需要确的证据。当然，他们只能从远处包围。」

「好的，就这么办吧。」

在切断跟L的通信时，已经过了零点了，已经是八月二十二日了。二十二日一整天都要待在白沙堤那，所以必须提前做好準备才行。这种状况或许已经很难去考虑什么了，南空慢慢躺在宾馆的床上，闭上眼睛。

「咦……」

南空发出疑问。

就在意识快要模糊不清的时候，她嘀咕道：

「说起来，我什么时侯跟龙崎说过我会巴西格斗技了…………」

想不起来。

还有另一件事南空也不明白。

南空有自己想不通的事，也有不明白的事。

那对南空直美而言是一件永远不可能知道的事情。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了解。这起案件的兇手彼永德·巴斯蒂，只要看到对方的脸就可以知道对方的姓名和年龄，因为他天生有一对死神之眼。南空不可能明白的——在他面前，假名之类的东西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些事南空都不明白。

根本不可能明白。

彼永德·巴斯蒂没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死神之眼了，从一出生他就开始用死神之眼。本身他就没对任何人说明过这些。南空和L，当然还有我，都不知道其中的理由。再说了，只听说过有不小心把死亡笔记掉在人间的糊涂死神。如果死神能把眼睛也掉在人间就太奇怪了。而且，不知道死神存在的人，对于死神之眼也不会有特别的意识吧。

可是，话虽如此，稍微意识到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如果把「B」看成「13」，那么在塔罗牌中它代表的就是死神……

就是这样。

南空一直带着不舒服的心情和不安的要素，以及唯一的一次失败……终于要迎来了事件最紧张的高潮时期。

※※※※※

案例研究。

FBI给了南空直美休假，其实是给她的停职处分，这个理由我本不想在这篇文章里提到，一直用暖昧的态度记述下去。就算到现在，只要可以我还会继续下去。我是认真的。前面我也说过了，除了她以外没有其它被害人了，被牵扯进华米兹之家的内乱中的她，不管是私生活……或者是有关个人的问题，我都没有兴趣。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一直避免讲述这些问题，但是二零零二年八月二十二日，在白沙堤那的大型集合住宅的1313室里，从龙崎手中接过手枪，南空直美双手拿着斯特雷亚·保一特公司的无限(手枪的型号)。眼神中流露出複杂的感情，这个场面我不得不描写，确实不能不写。我不能对她露出那个眼神的理由不加说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直接跳跃到下一个场景去。

不过，我不想说得太複杂。只进行一个简单的说明，她所属的团队经过了数月的秘密和潜入调查，有关毒品的一个机密作战，就因为她的责任全部毁掉了，原因是她在紧要关头没有扣扳机。虽然南空没有戴着手枪到处走的习惯，但是有任务的话就不一样了。我并不想说没有对人开过枪多么幼稚，毕竟南空直美是经过训练的PBI调查员。

我不认为她纯洁或者诚实。可是，那时她没有扣动扳机。因为她的枪口瞄準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不过这根本不能构成什么理由吧?不管他十三岁还是十几岁，他毕竟是个兇恶的罪犯啊。可是，南空直美却让他逃走了，结果，多少同事的事件和心血全部白费了，牺牲了如此庞大的搜查力量而进行的秘密作战，没有任何结果就这样结束了。就这样打上终止符了。没有一个人被捕，虽然没有人牺牲．但是同事中有些人伤得很重，差点就回不到现场了一一费用与效果的对比显示，结果是糟糕透顶了。儘管她在组织里已经没什么立场了，不过能给予休假处分，她应该要谢天谢地了。

为什么就是不能扣动扳机呢?南空直美自己也不明白。作为FBI调查员的自觉……不，说不定她就没有这样的觉后。「虐杀南空什么的，你输给这个名字也不错啊」恋人雷·彭巴这样对她说，不过她不清楚这句话是安慰她还是嘲讽她，不过就算不清楚，但是他说得没错。

但是，南空直美回想起来了。

枪口瞄準时……

那孩子看着自己的眼神。

那是一双带有不可思议的感情的眼睛——简直像是见到了死神一样。太愚蠢了……不管是自己杀过人，还是自己没有被杀过，这些不是早就想过了吗?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準备不是吗?作为犯罪者的觉悟。作为FBI调查员的觉悟。不管怎么说，都是觉悟。作为组织的一员也一样。那个孩子也是组织的一员。因此，或许觉悟已经变得有些薄弱了，或许觉悟已经麻痹了。或许觉悟已经沉寂了。可是．这又怎么了呢?如果调查到那孩子的出身。就能让他有更正的机会吗?还是说就连她正常生活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对这样的人，南空应该做好怎样的心里準备?对此抱有期待是多么残酷的事啊。如果那孩子只能那么生存下去的

话。那就是自明之理。最初就决定了这样的命运。所以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命运吧?怎样生存，怎样死去，原本就被注定了吗?或者人的生，人的死在什么人的操控之中的呢?

这个错误让同事们愤怒到要赶南空离开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来考虑一下洛杉矶BB连续杀人事件的第二个被害人库奥塔·库因，和南空直美没有杀死的十三岁少年之间有多明显的差距，不可否认心境确实会变得有些无聊。

南空是个正义感极强的人。

但是伦理道德的观念上就不怎么强了。

对待事件的哲学她不懂。

但是她必须像走在陌生道路上似的去走人生的略，就像现在所处的位置，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的话，一定会走到不同的道路上吧?为什么自己要做FBI呢?即使问了自己心里也没有答案。

她很优秀，而且也有能力。

但是思想不行。

「……如果犯人是个小孩，该怎么办?」

南空犹豫地嘟嚷道。

「十三岁……十三岁啊。」

南空把手里的手枪上好了保险，确认之后就把它装在了腰间。那里还有龙崎準备的锁定目标时用的手铐。布拉克柏莉·布拉恩住的是公寓住宅的1313室——其中一室。2LDK的，装了旋钮门锁，在去关就能看到侧面的房间。

从这一层往下数九层，在404室里，龙崎也一样在準备伏击犯人，他装扮的是布鲁斯哈普·伯比斯普立特……虽然他说自己很强，但是那么瘦弱还驼着背的龙崎，真的有他说得那么厉害吗?南空觉得很担心。虽然他们在去各自的岗位之前都已经商议妥当了，都自信满满的……南空还是怀疑他。．

这个1313室和龙崎的404室，那个犯人——也就是L所说的「B」究竟会出现在哪一间呢?此时南空还推测不出。只要时间允许，她还能一直思考下去，但是老实说，得出结论是不可能的。根据第三现场看到的那个时钟，有关上午和下午的问题她还是很介意……不行，现在应该还有更需要考虑的事情。如果现在犯人来了，而且就是来这个1313室攻击布拉克柏莉·布拉恩的话，那么自己就要跟他对决，应该开始行动了。现在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换句话说也可以——「B」要袭击的是L的代理人，南空直美。

南空看看挂在房间的时钟。

电子时钟——正好是上午九点。

八月二十二日，已经过了九个小时了。

剩下的还有十五个小时。今天一个小时都不能睡。至少在二十四个小时内，必须一直保持清醒。就连去洗手间也不能离开这里。这是一场长时间的战斗。不动真格的不行了，龙崎也说过……必须做好心理準备，只要有什么人出现在这个房子里，必须能在一瞬间之内反射性地对付他……现在到了联络L的时间了。南空从包里拿出手机，按照指定的线路打通了L的电话。同时她的注意力还放在房间的门和拉着窗帘的窗户上。

「我是L。」

「我是南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动静。刚才跟龙崎通电话了，他那边也一样，而且似乎也没有要发生什么的徵兆。我觉得这将会是一场长时间的战争。」

「是吗?那么，请你一定要保持警戒心不要懈怠。之前我也说过了，安排特别军队包围在公寓外围，不过万一发生什么的话，他们所在的距离应该无法马上接应。」

「我明白了。」

「另外刚才我已经派了自己人去找公寓里的那两个人了，本以为已经赶不上了，不过真是天助我也。运气不错。」

「咦?不过，那个……」

为了不让犯人起戒心，包括这个房间在内的公寓中都已经安置好了监视器，怎么还会突然追加其它人员呢?绝对不能引起犯人的注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