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5 迷惘之路，在那盡頭

披着斗蓬，戴着面具遮住脸，艾斯走在路上。他的帽子上还沾有血迹，那是刚刚要逃离的男子所流的血。那男人，手上持有恋人的时钟。

——希望你不要让我花太多时间，因为，我很忙的。

男人最后留下的话，是对艾斯的怨恨。艾斯想要抢走他手上，属于他恋人的时钟。

——如果乖乖交给我的话，我也不用弄髒衣服了。

结果，艾斯拿到了两个时钟。一个是带着死亡恋人的时钟，那名想要逃亡的男子的时钟，另外一个，是他本来的目标，那个死掉的女人的时钟。

滴答滴答，两个时钟都发出正确的声音。

时钟是这个国家里居民的生命源头。只要有时钟，就能不停地重生。只不过，重生之后就会忘记之前的记忆，变成另一个人。

渐渐地有些人不喜欢这样，因而偷走了自己心爱之人的时钟逃亡。

或者，也有人会拜託别人，希望能帮忙在自己死后毁掉时钟。

在艾斯看来，他觉得这都是无谓的挣扎。

——我们自己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任务。为什么大家不能理解这件事呢？

艾斯是心之骑士。他现在正遵照着这个心之国的时间守护者，尤里乌斯·蒙雷的指令行动。

也就是说，实际上，他『以前』是心之骑士。

他逃离了自己的任务。

艾斯自己本身也知道这一点意义都没有，但还是选择了这样的反叛方式。

如果说是报仇，这也未免太微不足道了。

儘管如此，成为了尤里乌斯的部下，他感到了一点自由。

艾斯喜欢这个被国家里所有人讨厌的时间守护者。在他身边，艾斯就觉得很放心。明明尤里乌斯只是在执行自己的任务，却常常被别人盯上他的性命，艾斯想要保护他。

逃离自己任务的男人，想要保护一个执着于自己任务的男人。艾斯这么做，也许有点矛盾。

但选择成为尤里乌斯朋友的人是他自己，选择成为他部下这条路的人也是艾斯自己，因此，艾斯觉得这样很好。

为了尤里乌斯而挥下的剑，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

爬上了时钟塔的长长阶梯，艾斯看向尤里乌斯的工作房。他还是一样，一脸严肃的表情在修理时钟。

「尤里乌斯。」

「是艾斯吗？」

「这个给你。」

艾斯将两个时钟交给了尤里乌斯。尤里乌斯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收下。

时钟的重量从艾斯手上转交到了尤里乌斯手上。

维持着正确计时的声音。

「……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吧。」

因为，艾斯的胸口，也能听到跟这个时钟一样的声音。

跟爱丽丝不一样的声音。

艾斯冒出这么一句话，让尤里乌斯一脸讶异。

「怎么了？艾斯。」

「嗯？没什么。」

艾斯微笑了。

爱丽丝胸口传来的，是更写实的声音。

那声音，是她性命的象徵。对艾斯而言，是最心爱的声音。

……两个时钟交织着刻画时间的声音。抢夺这时钟时，照理说不会犹豫的剑尖却犹豫了的那件事，就笑着忘掉吧。

「看来，你很融入这个世界嘛，爱丽丝。」

「梦魇……」

单眼美青年出现时，爱丽丝才突然惊觉。

现在是在梦中梦里。

这到底是第几次见到梦魇了呢？他总是想来就来，随意地出现在爱丽丝的梦里。

他的脸，与其说是白皙，其实算是苍白到不健康的程度。梦魇像是看到爱丽丝的内心一样，眯起了眼睛。

「你就尽量地喜欢上这个世界里的种种吧！」

「……」

爱丽丝沉默了。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也许她的内心已经表露得很明显了。

——没错，我喜欢上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还有住在这里的人。

这种时候，她很自然地就会想起艾斯。自然到她觉得害怕。

梦魇笑得贼贼地，就像是他看透了一切似地。

爱丽丝耸耸肩，稍微反击一下应该无所谓吧。

「我把话说在前头喔，那也包含了你。」

「……这是什么意思？」

「你也是这个世界的人吧？所以我也对你有依恋呢！」

「是、是喔……」

梦魇露出好像意想不到被摆了一道的表情。

莫非，说不定他的脸红了呢？

正当爱丽丝想看看他表情的时候，梦魇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

「什么……」

爱丽丝吃了一惊。

「等一下，你又吐血了……！赶快去医院啦，真是的！」

这个叫做梦魇的男人，身体非常地虚弱。明明长得很好看，但就是很讨厌去医院，是个无可救药的笨家伙。

——这个世界的人，都有那么一点怪怪的……

爱丽丝帮梦魇拍着背，微微地笑了。

虽然奇怪，但都很可爱呢！

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爱丽丝突然睁开眼睛。

因为梦魇的关係，她是笑着醒来的。明明如此，为什么还会觉得有点悲伤呢？

这样睡着的话，衣服会皱掉的。爱丽丝脱下衣服想要换睡衣，却看到从衣服口袋里掉出来的玻璃小瓶，她眯起了一只眼睛。

——里面什么时候装了这么多呢？

这个玻璃小瓶装满了的话，她有预感，这游戏应该就会进入尾声了吧。如果那个时候真的来临了，她该怎么办呢？要选择从这个梦里醒来，还是不要醒来呢？

——我……

这里是梦境世界，总有一天一定会消失，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如果真的这样的话，爱丽丝就必须跟在这个世界里熟稔的人分开。

包括艾斯。

她想起在艾斯怀里听到的时钟声。那正是代表自己跟他是不同世界的人的最好证明。

——我，到底想要怎么做呢？

拿起小瓶子，爱丽丝抬头看着暗暗的天花板，茫然地想着。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么做。

——艾斯……

她想起艾斯那跟平常比起来，显得有些焦急、被逼得走投无路的表情。

确认了他真正心意的那一瞬间。

胸口好痛。

爱丽丝紧紧闭上眼睛。

这个世界是梦境世界。几乎接近疯狂，但还是个可爱的世界。

这在心头萌然而生的念头，没有什么可以与之相比。一想到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一定是那个马上会倒映在她眼睑深处的那个人。

游戏结束的话，梦就会醒。

她第一次害怕起结束的时刻来临。

*

*

*

碧巴迪很难得不是因为私人因素把爱丽丝找去大厅。国王、佩塔跟艾斯都在。心之城的持役者们大集合。

这种事很难得，

佩塔超爱迟到，艾斯总是在迷路。所以这四个人聚在一起，应该算是很难得的吧。

到底要谈什么呢？面对一脸讶异的爱丽丝，碧巴迪说道：

「我要举行舞会。」

「舞会……？」

这意想不到的话，让爱丽丝不禁重複了一次。

「没错，得定期举行，这是规则。」

这里是城堡，定期举行夜宴也不奇怪。

不过，在这个血色城堡里，应该不可能举行舞会这种和平的活动吧。

「是喔，要举行舞会啊……真不搭耶，哈哈哈哈。」

艾斯大刺刺地说道。

佩塔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我每次都会觉得，女王陛下真是厚颜无耻啊！明明您又不是办舞会的料……啊啊，我这是在称讚唷，这是有权力者的特权啊！」

「你、你们……那些话不能说啊！」

面对两个有什么说什么的部下，显得有些慌张的是这个国家的国王。严格来说，地位应该是跟碧巴迪同等的人，但他的存在感很薄弱，跟华丽的女王一点也不一样。

「我只不过是在完成我该做的任务而已。我也很清楚这一点都不适合我。」

碧巴迪面对两个部下的暴走发言，难得地居然没有生气。

「负责办活动是女王的任务。这是决定好的事情，既然是规则，就非做不可。定期举办派对，招待所有贵宾……就算是很想杀掉的人也一样。」

儘管嘴巴上这么说，但碧巴迪一副很不能接受的样子。难得她讲话听起来有点吞吞吐吐的。

「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不是碧巴迪的主义吗？居然会被义务所捆绑住，真奇怪。」

爱丽丝不解地歪着头。她本来以为这个傲慢又华丽的女王，应该会活得更随兴一点。

「很奇怪吧？想做的事情跟要做的事情，一点也不合呢！」

「身为臣子只能遵从。」

「说得也是，骑士也不能违背女王陛下的意愿。」

两个臣子也讲出不合他们调性的话。爱丽丝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对碧巴迪表现出这么特别的态度。

「规则就是这样。」

碧巴迪不停地重複着规则两字，大概，是为了爱丽丝吧。

「就算看起来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事，但还是有些规则不得不遵守。我身为女王，就有绝对判要遵守的规则。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也都已经设定好了。」

「我们必须要辅佐这些事情。」

「再怎么说，我们勉强也是部下啊！」

「不是勉强，而是你们就是部下吧。平常就给我好好地服从。」

「那就请您当一个会让人想要服从的上司啊！」

女王一副很无趣的样子说明，臣子们也以更无趣的态度表达同意。怎么看都看得出来，他们觉得『规则』真的很烦人。

「我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过以你们的个性，应该可以更随意地不遵守规则才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