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2 心之遊戲

布拉德悠閑地走在庭院里，欣赏着修剪得宜的玫瑰花。

这里全部都是红玫瑰，在薄暮下，颜色显得格外浓烈。

说不定会有人觉得，这些玫瑰花像是被鲜血浸染过一般，有着透过绋色玻璃看世界的独特危险气息。

布拉德很满意地看着这一片红色的庭园。

平常因为黑手党事务而四下奔波的他，特别喜欢这样轻鬆的时光。

当然，很多人都相信，总是放话说『不做麻烦事』的布拉德，其实也没有非常忙碌。但不管他工不工作，身为『持役者』就绝对不会是件轻鬆的事。

有一种沉重的压力，光是存在就令人感到负担。

儘管脸上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其实大家都很痛苦。

只是因为太过习以为常，结果大家便逐渐感受不到痛苦的感觉。

不仅布拉德如此，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也没有例外。

「……外地人真的很不可思议吧？」

那个人呵呵呵地笑了。

布拉德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啊，没有我想像得那么无聊呢。」

不知道是理性还是感性作祟，布拉德想起了那个有点冷漠的少女。虽然他对爱丽丝几乎一无所知，但他很清楚，她跟心之国里的每个人都不一样。

不只那些随时可以被替代的『无役者』，爱丽丝跟『持役者』们也完全不同。

『脉搏加速的胸中悸动』，居然能够让人为之如此倾醉。

他终于大概可以体会到，为什么大家在短时间内都喜欢上这位外地人了。

布拉德没跟刚刚还在聊天的对象打声招呼，便径自离去。

那个人也毫不在意，不知不觉中看玫瑰看到着迷，连脸也别了过去。

然后，时间带转换……天空变成了爽朗的晴空。

◇　◇　◇

「我想要工作。」

爱骸丝在碰到布拉德的时候，斩钉截铁地说。

「工作？我们这里应该没有那么贫苦，还需要让客人工作吧。」

「以我现在的状况来看，实在很难算是客人耶。」

爱丽丝叹了一口气。

「……没有事情可做的话，我会坐立难安。在心之城的时候，我也有特别请他们帮我找了工作做。」

「喔？」

布拉德眯起眼睛。

爱丽丝虽然觉得自己可能会被骂，但还是不打算撤回自己的意见。

在这个奇妙的世界里，为了确保自己衣食无虞，绝对不能像浮萍一样随波逐流，不管工作再怎么小，她都希望有件自己可以做的事。

在心之国里，先不管工作内容重不重要，所有的人看起来都有自己的工作。虽然有很多持役者都偷懒没工作，但真正没工作的人只有爱丽丝。

更何况她现在只不过是个多了一点点自由的囚犯。要是什么事都不做的话，爱丽丝会觉得自己得被迫面对这与囚犯无异的身分，这让她感到坐立难安。

「好啊，我就帮你找个工作吧。客人要是觉得无聊，这也太可怜了。」

布拉德刻意不收回客人这个字眼。

那之后，他很快地就帮爱丽丝找到了事情做，就是协助僕人们的业务，并且在他们有事情的时候代理他们的工作。后者跟她在心之城里做的——清扫之类的女僕工作完全不同。

所谓『有事情的时候代理工作』，刚开始爱丽丝想像的都是生病之类的情况，没想到实际上发生的情形远比她预期得还要夸张得多。

帽子屋家族是黑手党，要是突然发生斗争的话，僕人们就必须赶到现场。因此，爱丽丝比原先想像得还要忙碌。

过了好一阵子忙碌的日子后，不知不觉中，爱丽丝已经打进了僕人们的圈子里。对她充满好意的，不只是那些被称为『无役者』的大批僕人们。

「大姐姐，你好像很无聊嘛。」

「大姐姐，跟我们玩嘛。」

明明个子比爱丽丝还娇小，但却轻鬆挥舞着巨大斧头的双胞胎·迪跟达姆也常常黏着爱丽丝。

被敌对阵营称为血腥双胞胎的恐怖二人组，在爱丽丝面前也总是展露出天真无邪的一面。庆幸的是，爱丽丝还没有实际见识过『血腥』状态下的他们。

「欸，我们有好东西给你看，来我们房间嘛。」

「是宝物喔。因为是大姐姐才特别给你看的。」

听到他们惹人怜爱的语气，虽然爱丽丝对这种太直接的好意感到有些困惑，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双胞胎的个性比起他们的外表年龄，还要更孩子气。

「我知道了，走吧。」

爱丽丝觉得自己像是被两个撒娇的弟弟牵着走一样，一起去了他们的房间。

「就是这个，大姐姐，你看你看！」

两个人迅速地拿出磨得发光，非常闪亮的锐利刀刃。

「唔。」

爱丽丝不由得倒退几步。迪跟达姆就像是要展示心爱的玩具给爱丽丝看一样，接二连三地要她拿起来看看。虽然他们还解释了种类，但爱丽丝却完全听不进去。

「果然刃物还是得用过之后才知道有多好呢。要不要找地方砍几个人看看？」

「嗯嗯，这主意不错，大姐姐要不要也试试看？」

迪跟达姆好像想让爱丽丝看看他们的宝贝玩具有多厉害，居然想跑去外面证明。

「啊啊啊啊，不用特别试给我看啦！好东西光看就知道是好东西啦。」

迪跟达姆很有可能只是为了炫耀爱刀，就刻意跑去杀僕人。要是一切原因是因她而起，那实在是糟透了。

迪跟达姆好像不懂爱丽丝製止他们的原因，但还是听话地再次坐下。

（这两个孩子，大概……只要有想做的事，眼里就看不到别人吧。）

心之国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对于拥有血腥双胞胎称号的迪跟达姆来说，人命就像是可以任意糟蹋的玩具吧。

（虽然他们很珍惜我，对我特别好，但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耶。）

迪跟达姆只是觉得爱丽丝很稀奇，希望有玩伴，所以才没有杀她。一想到迪跟达姆根本不把生命看在眼里，爱丽丝的心情很複杂。

「今天谢谢你们。差不多是该工作的时间了吧？」

「啊，对喔。不过跷班也无所谓啊。」

「嗯，跷班吧。」

「不行不行，工作一定要做。」

爱丽丝温柔地劝说，迪跟达姆似乎也同意要乖乖地去工作。

「那，我们一起走到半路吧。」

「对啊，我们送大姐姐到半路吧。」

迪跟达姆兴奋地牵起爱丽丝的手，送爱丽丝走到了庭院。

「大姐姐，再见罗。」

「下次再给你看刀子喔。」

迪跟达姆没有挥手道别，反而是挥舞着手上巨大的斧头，朝门口跑去。

「哈哈哈，那两个家伙也很喜欢你呢。」

爱丽丝听到身后传来开朗的声音。

布拉德的左右手——稳坐黑手党第二把交椅的艾略特，对着爱丽丝露出灿烂的笑容。布拉德也站在旁边，露出温柔的微笑。

「你也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俨然已经成为黑手党的一员了呢。」

「是、是啊。」

虽然被当作是黑手党里的人很奇怪，但老实说爱丽丝并不讨厌这么直接的好意。她甚至觉得很羡慕，因为自己不是这么擅于直接示好的人。

「陪小孩子玩应该很累吧。吃点红萝蔔饼乾吧。」

艾略特拿出一个装有橘色饼乾的小袋子给爱丽丝。

饼乾的奶油香味里，的确还混着红萝蔔的香味。

「我可以吃吗？」

「嗯嗯，吃点甜食，疲劳会一扫而空喔。」

「……我的饼乾也给你吧。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要一看到橘色就没有胃口。如果你可以帮我吃的话，那真的是太感激了。」

布拉德说的『真的』两个字听起来特别迫切，但他脸上还是不忘露出笑容，请爱丽丝吃饼乾。看来，之前布拉德都是被请的那一方。

对讨厌红萝蔔的布拉德来说，这应该算是酷刑吧。

就当作是帮布拉德一把，吃个一片吧。

「谢谢。」

爱丽丝从袋子里拿出一片饼乾。

「怎么样？好吃吧？我最近很喜欢这种饼乾呢。」

爱丽丝吃了以后，艾略特也塞了好几片进嘴里。

布拉德对爱丽丝露出温柔的微笑。

「你好像真的融入大家了呢。不管是艾略特跟守门双胞胎，还是其他的僕人，大家都很喜欢你。这些人可不是那么简单就愿意对人敞开心房的喔。」

「是吗？」

「嗯嗯，这个大宅里的人都很喜欢你。外地人果然很有趣呢。」

我们说话的气氛既开朗又温柔，爱丽丝不知不觉间也自然地流露出微笑。对她而言，待在帽子屋家族里的时光变得很快乐。

（……我，有点奇怪吧。）

被抓来的人居然会这么想，爱丽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但艾略特并不知道爱丽丝在想些什么，他露出笑容说：

「欸欸欸，布拉德，下次大家一起出去玩嘛。可以巡逻兼野餐。」

「说得也是……最近就找个时间出去吧。」

爱丽丝差点忘记自己是异类份子，而且还是个道具。

「小姐，你喜欢野餐吗？」

「嗯嗯，不讨厌啊。」

如果是一般朋友的话，就能更坦率地感到开心吧。

但这话题愈开朗，爱丽丝就有一种带着罪恶感的心情，愈来愈沉重。

好一阵子，爱丽丝一边做着布拉德交给她的工作，一边到处散步过日子。终于，她的心里涌起了一个新的渴望。

（不知道能不能借书呢……）

爱丽丝本来就喜欢看书，还曾经在出版社工作过。她很少碰姐姐罗莉娜看的那些心理学书籍，不过各式各样的书她都不排斥。

「唉。」

爱丽丝走在走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呢。」

「布拉德？」

不知不觉中，布拉德来到了她身边。

「我也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啦……只是如果有空的话，我想看看书转换一下心情。」

「你喜欢书吗？」

「嗯嗯，我很喜欢的。」

爱丽丝不禁露出笑容，布拉德思考了一会儿，低头看着她。

「那你要不要来我房间呢？我有很多书，如果你有想看的书，我可以借给你。」

「可以吗？」

爱丽丝的眼睛登时绽出光采，布拉德满意地点点头。

「我不知道你那么喜欢书，来吧。」